母亲坐在房间里,将行李箱的东西翻出来,又细细地折叠好,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用手中的书隔断了和母亲的交流。前几天,刚和她吵过架,青春期的我似乎是那么叛逆,浑身都带着尖锐的刺。
自从我上了初中,母亲便是眼里只盯着我的成绩,一有考糟,母亲就是“某某某考得怎么样?”心里永远住着个别人家的孩子。我顶嘴抗议,妈妈大发雷霆。我气呼呼关进房间,母亲无奈叹息。
母亲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我说:“我要走了,不说声再见吗?”话语里带着悲伤又或是失望,亦是不舍。“再见。”我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了一声,只是盯着龙应台的那本《目送》,像一座冰山。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无意间扫过名为《目送》的文章,那朴素的文字开始渗透到心底,“在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精准听到自己那一个的位置。”龙应台这样写到。我猛然想起小学时,我们穿着同样的校服走出校门,簇拥着乱成一锅喧闹沸腾的粥,母亲总能老远地从人群中第一眼看到我,朝我挥手,幼小的我疑惑不解地问:“那么多小朋友和我穿得一样,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呢?”母亲笑着说,“养你个小东西这几年,你露个一只脚丫子妈妈也认得呀!”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样吗?孩子的模样是否早已深深刻在他们的心中?
母亲对我的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每天为我做饭,自己胃疼得厉害时也没落下过一次;接送我上学,晚上陪我学习;我感冒发烧了她会眉头紧锁寝食难安。记得有一次,我在厨房里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皮流出血了,我坐在客厅地板上直掉泪,妈妈赶忙拿来纸、消炎水、棉签、创口贴,给我伤口消毒,当伤口和消炎水“亲密”接触时,我感到钻心的痛,就扯着嗓子“哇哇”直哭,妈妈停住了,心疼地直说,乖啊,忍一忍啊!不消炎伤口会感染的……那么多的身影重叠起来,叠成了母亲的背影,心底的冰山慢慢融化。
《目送》里,华安一步步远去,母亲一直在等待他回来,却终究是没有等来华安的回头一瞥,我的母亲是否也一样,等我回头,等我送一送她?母亲拉着行李出门的声音慢慢地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我跑了出来,看见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不过是个最普通的中年女人啊,我惊讶地发现,母亲那苗条的身姿不见了,那个曾经衣着讲究,甚至有些小资情调的女人不见了,秋风吹起她的风衣和头发,母亲是何时开始不整理好发型就出门的呢?原来时光带给母亲的,只是渐老的容颜,是琐杂的家务,是疲累的身心。
《目送》的一句话也随之在脑海里飘荡:“我慢慢了解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在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开始恐惧,害怕有一天时光带走她,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了,我使劲地朝她挥手,呐喊:“妈妈,早点回来!”可她终究听不见,风轻轻地吹过,我多么期盼风能把我的话带给远去的她。多少次,你目送我的背影,这一次,也让你走在我的目光里。
我知道,我一直在妈妈温柔的目光里长大,现在,让我站在这里,也让我目送你一次。今生,让我们彼此走在对方深情的目光里,直到我们母女缘分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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