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太阳虽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可空气里却凉意深深。南飞的鸽群带着微弱的低鸣,在微风里滑过,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寒风袭来,树叶摇了摇羸弱不堪的身子,从枝头上打着旋儿坠了下去,仿佛要用生命的余光照亮秋日的寂静。
白昼逐渐缩短,大街小巷的霓虹灯,拼凑起城市的不眠之夜。我把盘子端到厨房,外婆正在刷碗,她仰起脸对我笑了笑,皱纹堆成一团。“你去玩吧,厨房有我。”外婆轻柔地说道。我点点头,不作声,顺手拿了一块抹布,擦拭掉桌上的油腻。她再次把我“驱逐”出去:“快去客厅呆着,那里有空调,暖和。”我只好顺从地点点头,趿着棉拖鞋往客厅走去,打开电视,整个人陷在软和的沙发中,再回过神,身上不觉已多了一团被子。
夜深了,我轻手轻脚地关掉灯,回到卧室。外婆刚刚睡下,身上裹着毛茸茸的睡衣。我钻进暖和的被窝,她躺在我的身侧,那不均匀的呼吸声告诉我,她还没有睡着。我轻轻侧过身,无意中触碰到她冰凉的脚,忍不住一愣,片刻后,轻声问道:“外婆,你脚怎么这么凉?”她不在意地回答:“人老了嘛,气血不流通啊。”
瞬间,我鼻尖一酸,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个在我幼时无数次为我暖脚的人,现在亲口告诉我:“我老了。”
多么残酷,不是么?小时候,我常跟外婆睡在一起,每每顽皮踢跑了被子,总会把脚放在外婆的脚边,她的体温驱散寒冷,让我的心在黑暗中安稳睡下。
回忆在沉重的泪水中,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斑驳的岁月交织成泛黄的记忆。我把脚紧紧地贴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好像要以此来证明些什么,好像把它偎暖之后,外婆的头发就不再花白,皮肤就不再松驰,生命亦永远不会枯萎。那双脚啊,曾负担起一个家的重量,在黄土地间一日一日生长,一日一日老去。我能带给她的温暖,也不过是在夜晚短暂的依偎。外婆在我身边睡着,很熟,很香。
离别的那天,她站在家门口对我挥手微笑,我不敢回头去看她,我怕那满眼的信任与希望让我压抑许久的泪水掉落下来。我只需要知道,她爱我,我爱她,有温暖,就足够。
而此刻,枯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路灯下斜映在青石面的影子,一寸寸冷却。寒冷的气息愈发浓烈,高楼上的灯星星点点,照亮黑夜,可是家呢,很远很远,定格在记忆里,在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