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菜地在小河边,勤劳能干的母亲,把那两分地打理的有声有色。也许是因为靠水的原因,母亲无论种什么,长得都比人家的旺,比人家的好。
菜园里一年四季应时应景的蔬菜瓜果皆有,我最喜欢的还是夏季的各种瓜果。
每到夏天,我家的菜园里的瓜果就开始大聚会,瓠子、黄瓜、丝瓜、南瓜、白瓜、菜瓜、冬瓜、香瓜,有时还会有几棵西瓜,茄子豇豆之类只是个陪衬。黄瓜、瓠子人工搭架,丝瓜自己直接爬上树梢,其他各瓜可能因为它们的体积重量不适合上架,一般都是匍匐于地,藤蔓肆无忌惮地四处延伸。
于是夏日饭桌上离不开各种瓜:什么瓠子汤、冬瓜汤、丝瓜汤,炒白瓜、腌菜瓜、凉拌黄瓜,南瓜粥、南瓜饼、炒南瓜丝,母亲总是不停地翻换花样做着各种“瓜宴”。
绿黑相间的条纹菜瓜扭扭挂挂,肯结得不得了,一摘就是一大箩筐,一下子是吃不完的。母亲将它们洗净,剖开,去瓤,放在三伏天的阳光下曝晒,然后切成长条放入自己做的黄豆酱缸里浸泡。早晨喝粥时来上两条,鲜香、脆嫩、滑溜,打个嘴巴也舍不得丢。
冬瓜可不像菜瓜那么肯结,一般一棵上多则三五条,少的时候,也就两三条,不过它们个头大,十几斤重的那是常事。一只大冬瓜摘回来三两天是吃不完的,左邻右舍的常常是一个冬瓜开下头来,大家分着吃。有一年,我家菜园里结了一个三十多斤的大冬瓜,喜得母亲抱孩子似的将它抱回家。我们庄子二十来户人家,母亲一下子全分了。
九一年发大水,菜地全淹了,什么瓜瓠蔬菜都没有。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地淹了,拿什么做啊。幸好,那年母亲在农田边的一块高地上种了两棵冬瓜。一个冬瓜,在母亲手里硬是做出了两样菜。蚕豆瓣冬瓜汤,冬瓜皮切成丝炒海带丝。蚕豆瓣经油煸炒炸开花与冬瓜炖出的汤,奶汁一般香浓。碧绿的冬瓜皮与褐色的海带丝再配上几瓣白玉般的大蒜,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了尝一口,脆呱呱的,一碗饭不费事有滋有味地就下肚了。直到现在,我看到嫩的冬瓜皮,偶尔也会留下炒一顿,只是始终炒不出母亲当年的那个味道。
西瓜和香瓜因为不当菜吃,所以每年母亲只是象征性的栽上几棵,目的是解解我和哥哥的馋。在栽之前,母亲是要给它们开小灶的——用鸡窝里的鸡屎做底肥,下得足足的。母亲说:施有机肥长出来的瓜才甜。的确,自家栽的西瓜就是甜。
还有一种像香瓜的瓜,我们叫它“奶奶哼”,具体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它的藤、叶几乎跟香瓜一样,可能是香瓜的一个分支。它结出来的瓜比香瓜稍大一点点,成熟时皮呈亮黄色,里面的瓤粉粉嫩嫩的,很适合没有牙齿的老人吃。我想这正是人们叫它“奶奶哼”的缘故。每年母亲都会在栽香瓜时栽上两棵“奶奶哼”的,但我只吃过一次,那还是爷爷悄悄给的,因为母亲不让,她说:“奶奶哼是专门为没有牙齿的爷爷种的。”那个“奶奶哼”虽然只吃过一次,但我至今记忆犹新,粉糯香甜。
如今生活到了城里,母亲也离我而去。尽管各种瓜果随时都能买到,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我想当年夏之瓜味,应该就是母爱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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