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正月里,烂手吴老伍死了。人们带着祝愿他说:“吴老伍,你下辈子不要再成为烂手了……”
吴老伍本名吴道伍,出生在团堡镇高岩坝村的一个农民家庭。他的家四周都是树林,林木高低参差,林中遍是杂草和荆棘,每逢三四月间,林间的树兜下都会长出野生蘑菇菌子。杂草里常有毒蛇出入,尤其是哪个名叫“青竹标”的蛇更是巨毒,只要咬到人不死也要受伤残。树林外边就是田和土地。田里种植水稻和莲藕,地里种玉米高粱大豆和蔬菜……。从吴老伍的高祖辈开始,都是靠种农田,捡山柴维持生活。
吴老伍生下来就是个苦命人。1945年,吴道伍刚一出生,
父亲就被国民党捉去当了壮丁。父亲一去就无音信,后来听人说死在淮海战场上了。母亲含辛茹苦,把吴道伍拉扯到五岁,因积劳成疾也一病不再起来……
这样,吴道伍成了流浪的孤儿。整天爬在村里的到路边看蚂蚁搬家,看蚯蚓拌沙。饿了,就吃村里的好心人给他的一碗剩饭,冷了,也有好心人给他一件破袄……
这样熬过五年,吴道伍已经满十岁了。村干部就送他到学校读书。村长老刘出了给他交学费,还给他买来毛笔和墨,叮嘱吴老五好好读书,将来找个事做,求个生活。可是吴老五天生不爱读书,他把村长给买来的毛笔当大扫把刷石头,把墨磨在水沟里的沙石上……。一天也没有到学校。村长看到这些,只是叹息,再也不愿管他。
吴老伍成天还是在山林里,水沟边散漫着,浪荡着。人一大了,给他把饭吃的人户就少了,给他衣服穿的人户也不多了。吴老伍为了不饿,就在山林里采菌子煮来吃,摘野果子充饥,有时还悄悄把别人种的玉米搬下来,在山林里生火烧来吃,有时还大胆的带回到他那破烂的茅屋里煮来吃。吴道伍还很会在水沟或水田里通黄鳝,抓小鱼虾子,抓到黄鳝或小鱼他就用火烤来吃……
凭着这些,吴老伍也没有饿死。
十二岁那年,十月间初冬天气。吴老伍到一条深深的堰沟里去捉黄鳝。他赤着脚踩在凉水里走动,发现一个大洞,他伸手就去掏,不料被什么咬了一口,痛得他“妈呀”一声叫喊。把手缩回来一看,左手中指已经冒出红红的血。随即一条水蛇溜出来,顺着他的脚背溜走了。吴老五的手分明是被这条水蛇咬了。
吴老五心里害怕,就慌忙上岸,求隔壁老表叔给点草药擦擦。从这次遭水蛇咬后,吴老伍的左手就不大灵便起来,时不时的还发出奇怪的瘙痒。为了止痒,吴老伍就用右手使劲的抓痒,常常抓出红红的印痕。
转眼1958年到了。吴老伍满了十三岁。那时是大跃进年代,吃食堂的大锅饭。吴老伍不愁没饭吃了。生产队为了不让他吃闲饭,就指派他做放牛工。任务是每天早上早饭后把空闲的三四条黄牛赶到山林里放牧大半天,下午赶回来吃晚饭。吴老伍答应了,当起了生产队的放牛人……
一天在林子里放牛,吴老伍发现一座高岩的石壁上有碗大的一个石洞,有几只鸟连续从石洞里飞出来。吴老伍感到很新奇,就用右手抓住一棵树丫枝,伸左手进洞去掏。刚伸进去,就像着火一样缩回来。一看左手三个指母流血。一条酒杯粗的乌梢蛇从石洞里窜出来。原来那乌梢蛇是进洞偷吃鸟蛋的,被吴老伍一掏,受到惊吓,就顺势咬了他一口……
打从这次以后,吴老伍的手开始溃烂起来。
他哀求村里老人找药治,老人找来的药没有效果。手依旧溃烂着。
他哀求村里医院医生找药治,村医生发来的药没有效果。手越溃烂越严重。
吴老伍没有钱,不可能去大医院救治。只好一天天的挨着、拖着、熬着。看着吴老伍的烂手,村里人就干脆给他喊个“烂手吴老伍”,一天天过去,“烂手吴老伍”这个名号就喊开了。
吴老伍一只手烂着,用一只手求生活。很是艰难的活着。
做饭,洗衣,上厕所……都成了吴老伍的一道道难题。
二十岁过去,吴老伍没有找到媳妇……
三十岁归去,吴老五还是没有找到媳妇……。这年头,连傻子也不会看上他这个没有房子,没有票子的烂手……
吴老伍感到他的人生失望,每天晚上都爬在破棉絮上“呜呜”的哭……。没有人理他,只有茅屋外的夜蛙子知道,只有天上的星星知道……。
吴老伍的手烂着,吴老伍的泪流着……
好几次,吴老伍抱着烂手,用一只手锄地,失去重心栽倒在土坎边……
好几次,吴老伍抱着烂手,用一只手晾洗衣服,失去重心栽倒在地坝里……
好几次,吴老伍抱着烂手,用一只手去上厕所,失去重心栽倒在粪坑旁……
吴老伍的手烂着,吴老伍的泪流着……流着……
2013年,吴老伍已经年过花甲。满头鬓发,无人照顾,生活更加潦倒……
幸好,党中央的精准扶贫政策传到了高岩坝村。村党支部多次去他家慰问他,关怀他。吴老伍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说:“他活了60年,没见到这样好的村干部。”
村委会决定向镇党委申请,把吴老伍送到镇农村福利院养老,让他过几年好日子。镇党委也同意了。当村委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吴老伍时,吴老伍激动得哭了,他说:“共产党真把他当人了……”
在镇福利院里。吴老伍享受着舒适的每一天。
院里领导给他找好医生医治溃烂的左手……
院里的护士每天给他送去可口的饭菜,还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院里的保洁员给他换洗衣服,擦洗身子,陪他洗澡……
镇里的各单位给福利院送温暖,送演出节目,吴老伍坐前排观看……
每逢这时,吴老伍都要激动一场。他说:“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我能过上如此的好日子,我真心的感谢政府,感谢党!”
在镇福利院的医治下,吴老伍的左手不烂了,成了一双好手。
吴老伍感动不得了。那天,他自己用一双手端碗吃饭,两只手配合得十分和谐。吴老伍感到是他这一辈子最愉快的一天。
吃饱饭,吴老伍放下碗筷,走到福利院场坝中间,对着青天红日,“噗通”一下跪倒,朝天三叩首,口里发出呼叫:“感谢共产党青天,给了我吴老伍完美的人生!我在九泉之下也要牢记深恩!”
吴老伍在镇福利院舒服的度过了幸福的五年。2018年春,他因癌症发作救治无效去世。吴老伍死了,脸上还含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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