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拉撒睡”,“拉撒”就占了两条,可见重要。近来,“厕所”两字愈发吃香起来,《肥西报》也饶有兴致地介绍起此村建厕、彼村改厕云云,让我不禁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老家的如厕情形。
当时,“撒”的问题好解决,家家就是在卧室门后置一大粪桶,由于农村土坯屋只留很小的窗子,空气不流通,因而屋内味儿浓烈。那个年代,固态化肥尚未普及,但已使用氨水,储存氨水使用的是专用的口小肚大的瓦瓮。小孩子在后园玩输赢游戏,不幸成为输家的你,口鼻会被按进揭了盖的瓦瓮口中……刹那间,你喷嚏连连、涕泗横流,那个酸爽哦!初遇大粪桶,即具有如此强烈感受。但在此
环境中,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正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在寒冷的冬夜被憋醒,你足不出户,在门后粪桶上抖抖地撒泡尿,旋即钻进温暖的被窝,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享受。
“sei—seisei……”前头屋的大伯正抑扬顿措地唱着歌儿给老牛把尿呢,生产队的老牛若赶到大伯“服侍”时,在这个寒夜,大伯就缺少热被窝的享受了。老婆同事王老师听说给老牛把尿,顿时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啊?给牛把尿?把牛端起来,你要多大劲呀!
在说“拉”之前,先介绍一下老家所在郢子的大概情况。郢子不大,十几户人家,全居住在由北到南绵延百十来米的两排土坯大屋中,家家格局差不多,从前往后,依次是门前大场地、前头屋、庭院、后头屋和后园。大伯家在北头,北头几家的厕所也在下冲修成一排,与大屋形成直角。厕所是城里人称呼的,乡间一般叫茅房、茅缸、茅坑啥的,我们老家称茅肆。茅肆的称谓,早先我一直认为端正有派,因为古时常有食肆、酒肆、茶肆等所在。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后又接触到放肆、鲍鱼之肆等等,越发疑心起来,连忙查字典,果然肆肆不同,其义大相径庭。
好歹称呼不影响使用,可你一旦玩昏了头,屎到屁眼门,才慌得提着裤子,大白天一头撞进茅肆,一瞬间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同时,茅肆里受惊的猫儿、狗儿会“呼!”地从你身旁或裤裆下窜出,吓得你魂不附体事小,不失足跌入粪坑已属万幸。
多年前,一朋友在巢湖边防汛,住在当地民兵营长家里。营长一家都瘦小,修的厕所也狭小,门更小。有好事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厕所门头上黑笔大书“营长方便处”,笔力雄健,入木三分。营长哭笑不得,觉得影响不好,于是用小刀刮,用钢丝球擦,终归除之不净。后来营长看惯了,寻思书法不错,还算文雅,也就观之任之了。
朋友高胖,每次方便需缩头侧身方艰难出入,就笑营长:到你的方便处方便,真不方便。一日,朋友拉肚子,如厕心切,竟忽略了缩头侧身,结果胖大身体狠狠撞在门框上,只听“咔嚓!”一声,墙上生生地生出一道缝来。哈!这下成了“营长危险方便处”了。
好,还是回到我老家吧。我总结了,上茅肆务必平静心情,端正态度。一脚稳稳地落在坑沿上,另一脚稳稳地踩准横担其上的茅肆板上,然后褪下裤子,缓缓蹲下。这里需注意不能先褪裤子,再去迈步踩茅肆板,程序弄反,搞不好会出大事的。此时的你,会有一段悠闲的时光,可抬头看蜘蛛在网上静伏或迈着小碎步,看小蝙蝠在土坯缝隙伸头缩脑,可低头看看淹死的小动物小鸡啥的,搁现在,我想肯定能看到手机的。
说到茅肆板,其实它是茅肆中必备硬件,配置好坏关系到如厕舒适度和安全度。我考察过附近善进三爷、月应姑爷和守兰大姐家的茅肆板,大多杂木制成,弯曲狭窄,不讲究的还有大毛竹制的,踩上去晃晃悠悠,让人心惊。大伯家的则不然,它就是一段旧耙料,宽平结实。总之,上茅肆有风险,小孩子不充大,一般不去的。
小孩子一般就在大场地下沿,找个地方就地解决。但在野外,宜速战速决,如果你一边办正事,一边还玩塘灰、还关注蚂蚁往何处搬家……那,就会招来大黄狗和红毛公鸡对你的关注了——你看,它们正满心欢喜地向你赶来、赶来围观你、准确地说是围观你的屁股。一发现目标,它们蜂拥而上,一时间鸡飞狗跳,你只得不断地挪地方、挪地方,然而,鸡狗们会跟定你,你左右回头,不安地看它们,它们呢,也会歪着头怔怔地看你,一旦僵持出现,事情就不好办了。走,老子回家!你端起屁股,弓着腰,像老鸭似的往家跑,穿过大场地、穿过前头屋、穿过庭院、来到后头屋,你累得双手一下趴在地上,屁股蹶得老高,只等大人给你服务……
好了,拉呀撒呀终于说完,我们到后园,调节一下情绪吧。这里野草、灌木、杂树茂盛葱茏,树丛间艳丽的野果,常引来雀鸟的光顾。顺着歪斜向上的青石阶,爬上高高的草梗,一阵轻风拂面,天地间豁然开阔,呈现面前的是经年不干的圩塘,阳光下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圩塘中间有硕大塘墩,塘墩上翠竹蓬蓬,竹影婆娑。一群水鸟在光影中、竹荫间和水面上盘桓流连、飞飞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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