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如夏花
“一路春光啊,一路荆棘呀。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莫名的,对朴树的这首歌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出生于夏天的缘故,也许是对于夏花特别偏爱的缘故。
夏花之绚烂,其实更多是在于嗅觉的。每当入夏,一种浓郁的芬芳便将人包裹住了。小区的花苑里,栀子花开得如许妙曼。或洁白或鹅黄的花瓣,散发着的是让你无法逃避的诱惑。那份醇厚,那份浓烈,仿佛将生命里最有光泽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使你不禁驻足观望一番,并对它们努力活着的姿态肃然起敬。
行至街道,你仍会发觉,对于夏花的香气,真真是无处可逃的。那只是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腊籽树呀,在高阳的激情燃烧下,米白色的腊籽花一团团,一簇簇,层层叠叠地高挂枝头。你会发现,吸引你的并不是张扬夺目的形态,也不是五彩缤纷的色泽,而是它的足以醉倒行人羁旅,淹没一街两岸各色繁杂气味的浓香。
这便是夏花的风格了。没有五彩斑斓的花团锦簇,不如春花之娇艳,未及秋菊之显赫,难比冬梅之凛然。它有的,只是专属于它的夏季的热烈。少了几分娇嫩的外观,却多了几分成熟的内蕴。它将倾城的香气,以最浓烈的生命之力毫无保留地喷礴而出,不忧患结局,只在乎过程。一如飞翔的生命的精灵,飞着,便是快乐了。
想起李清照,一个馥郁如夏花的女人。她颠沛流离而诗心未改,面对命运的多舛,只将小女子的万般思念化作锦绣i”,学会了打拍子。因为此后的许多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说,不要把他当学生。
我是如此容易陷入对于往事的冥想,是否缘于我生活得太过刻板,还是我的心境已然衰老?在旋舞着的热闹的人群中,我仍然要怀想起那个于一生中唯一共舞过一次的男子。那是我刚刚学会跳舞的时候,在一个集体的聚会里,我像一个丑小鸭默默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别人快乐地起舞,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笨拙。他走过来,有着温和的眼神,绅士般谦恭的态度,他向我伸出了邀请的手。我观察过他很久,他是场内最风度翩翩的舞者。而我,除了和女同学操练过一两次,从没与异性跳过舞。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说我不会。然而他却一再地邀请,他说他教我。
我很快地进入了一种眩晕的状态。他带着我旋转,旋转,让我恍若忘了世界的存在。我的足尖几乎没有落过地,只是随着节奏,将身体轻盈地飞翔起来。那时候,我浑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音乐的混响中,放纵地跳跃,舞蹈。短短的几分钟里,我忽然发现我也能飞,在音乐里飞。那个夜晚,他带着舞步生涩的我,一次一次地飞旋,直至曲终人散。
在往后不多的几次跳舞经历中,我再没有过那种飞翔的感觉。那个不知名的男子,早已不知所踪。我只是会想,如今,他正带着谁一起飞翔呢?更多的时候,我隐藏着骨子里对于飞翔的渴望,过上了一种平静而拘谨的生活。
跳舞的人们一对一对地从我眼前晃过。一个人置身于旋转的梦幻般的灯光下,置身于律动的舞曲中,我感觉自己依然无法忘记许多年前的那次共舞,无法遏制那种要飞的冲动。那些忆念总是在某个特定的场景,一点一点源源地流泄出来,让我无法狠心地一把掐断。或许今生里,再没有人能够带着我飞,我的翅膀就要僵硬,直至永远也举不起来。
躲进树影的暗处,我张开手臂,环绕着我的记忆,随着节奏前进、后退、旋转……然后,任凭泪水潸然滑落。
我说过,我是一个没有舞伴的女子。我只能一个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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