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常听起周围年纪稍长的人说起离家后多么想念,在外几经漂泊后最终还是选择回乡。那时听来不以为然,仍巴望着早日逃离县城定居在繁华都市。这个愿望最终在我上大学时得以实现,独自一人离家去到近
500公里外的城市学习和生活。挣脱父母的束缚在外玩得不亦乐乎,穿梭城中小巷,遍尝当地美食。新鲜感使我把对
环境改变的不适应抛于脑后。然而,不出一个月,饮食习惯的差异在心底生出对
家乡的无限想念。大学虽在省内,一南一北,饮食习惯大为不同。嗜辣的我一开始吃不惯学校里清淡的饭菜时总怀念家乡与
妈妈的家常菜,光在“吃”这方面深刻体会到作为游子的我在此时对家乡的深厚
情感。想念妈妈巧手包的猪肉萝卜水饺,莲藕排骨汤的清香,软烂的黄豆炖猪蹄,还有家门口的米粉。这些带有家乡记号的味道,早在我脑海中转化成乡愁的一部分。后来,为满足口腹之欲,我开拓了校内外粉面的天地,时常跑去点上一碗粉,加上两勺辣油、一勺醋,拌匀,趁热嗦上一大口,满足吃辣的胃和心,辣椒和醋的配比吃出了怀念的味道,也暂时给了乡愁一个安放之地。出门玩也总爱探寻和尝试有特色的粉面,无论老字号还是连锁店各有其特点,但是与家乡米粉相比,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有时半夜饥饿来袭最想吃上的还是家乡的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粉,原本只是一碗普通的米粉,当下却成了珍贵的回味。正如蔡澜老师所说:“有时,我们吃的不是一种食物,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乡愁。”乡愁可能是对一座城的记忆,是对一些人的牵挂,是温馨的回忆,缭绕的炊烟,也是对味道的执着。我的家乡,一个拥有好山好水的闽北县城,在当地有种家喻户晓的米粉:“泡粉”,是当地人最常吃的一种早点和夜宵。它选用最普通的粉干(是以大米为原料制作而成,用机器压制成条状后晾晒)泡发煮熟,卷作一个个小团,放入竹匾中。事先煮熟的粉经过热水稍泡,捞起加汤即可食用,因此猜想它的叫法也由此而来。洁白如玉的粉,Q软弹牙,浇一勺熬煮浓稠的猪骨汤,佐以酸菜和榨菜,一碗热腾腾的粉开启了我们元气满满的一天。泡粉在当地深受年幼老少喜爱,它不像开遍全国的XX牛肉面,众人皆知;也没有螺蛳粉那般独特的“臭”名远扬,它存在于每一个清晨大街小巷中的早餐店里。昏暗而温暖的灯光,蒸汽弥漫模糊了老板的脸,窄小的店里坐满了食客,锅里热水咕嘟咕嘟蒸熟了小笼包,老板围着一方灶台忙碌的身影是从小便熟悉的景象。家路口有一家早餐店是一对夫妻经营,五张桌子左右长度大小的店面开在街旁,由于泡粉汤底浓郁,老板待客热情,俘获了包括我在内的一大批忠实老顾客在此关顾,每次回家也一定不忘去吃上一碗。“老板,泡粉加肉!”“还是一样不要葱和香菜对吧?”“对,榨菜多放点!”老板与客人的默契在这一碗简单的泡粉中完成。与久未见面的朋友来店里隔着小方桌坐下,点上两碗粉,一屉小笼包,聊几句对方近况,分享遇上的趣事。冒着热气的粉在闲聊间隙中被端上桌。细腻的米粉铺满的酸菜和榨菜是老板亲手炒制,散落的肉丝缀着碧绿葱花,辣油和香醋升华的热辣肉汤带来了嗅觉诱惑,令人食指大动。顺滑的粉条带着醇厚的肉汤一同滑入口中,与爆炒后的榨菜增添爽脆口感覆盖整个口腔,几分钟后在辣椒和热汤的作用下大汗淋漓,偶尔默契地抬头互看对方一眼,相视而笑的脸在升腾的蒸气中朦胧,仿佛回到初识,俩人在木屋吃粉的场景,一时之间竟恍若隔世。
岁月流逝,熟悉的味道却还在,十年来舌尖上熟悉的味道早在一朝一夕之间烙印在我们记忆里。记得
寒假第一次从学校回家,刚出车站一刹那,触上皮肤的寒意和空气的味道是记忆中的冬日,走过清晨的市场,人们呵出的热气在阳光下宣泄,拖着行李走进街边早餐店吃上一碗粉,扫净旅途的疲惫,愁绪也在这碗粉中无声消解。看着店内熟悉的陈设,周围人用方言谈笑聊天,融入此刻热闹的环境中,嘈杂声音与灶台的烟火气,一直是我心中看不够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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