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在每个盛夏的夜晚都要抬头看满天繁星……
　　有故事的同学
　　乌苏里江终于结束了长达五个月之久的封冻期。
　　颜柠看着眼前原本平整光洁的江面，在一声声“噼里啪啦”之后，出现了如同雷电般的裂纹，然后就是“轰”的一下冰层壮烈的被汹涌的江水覆没。
　　不过两秒钟的时间。
　　颜柠舒了一口气，要看到这样壮观的破冰场面，不只需要运气和耐心，还需要一份傻气。
　　而颜柠不巧多的就是这一份傻气。
　　颜柠背上了书包，心满意足地跨上自行车，还没骑两步，就看到一个和他穿着同样学校那件丑校服的男同学正靠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
　　颜柠盯了他好一会儿，连自己都快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问道“五中的？”
　　少年过了很久才回过转过头来看她，眼神有点儿茫然，好像颜柠同她讲话是天方夜谭一般。
　　他点了点头。
　　颜柠这才看到他的正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最关键的是那双碧蓝的双眸和很明显苍白的皮肤。
　　外国友人？
　　“hereareyoufrom?”颜柠憋了半天，说了一句蹩脚的英语。
　　少年仍旧没说话，只是抬头指了指乌苏里江的对岸。
　　颜柠顿时了然于心。
　　俄罗斯人。
　　旁边的这个少年显然是不乐意同颜柠多聊，而她看了看表，心想要再在这儿唠下去，待会儿就得被老谢请去办公室喝下午茶了。
　　早上第一节课就是老谢的数学课，平时死抠死抠，恨不得把一分钟掰碎揉成粉来用的老谢，竟然一上课就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来说班里新来一个转校高考生的事情。
　　异地高考生必须回原籍高考，这是老谢说的转校生转学的原因。
　　他朝着门外招了招手，门外的那个少年这才迈步进了教室。
　　只一眼，颜柠就认出了这个转校生就是早上在江边忧郁的外国少年。
　　还是同样碧蓝的眼睛，还是同样苍白的皮肤，不一样的却是脸上的表情。少年收起了早上的疏离和淡漠，现在的他眉眼带笑，眼神所及之处，似乎都能带着太阳。
　　颜柠被他这笑弄得有些恍惚。少年的目光掠过她的时候，也闪过一丝惊讶和失措。
　　老谢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先做个自我介绍。
　　“盛天。”少年扬起笑容说“我是中俄混血。我妈妈……她是俄罗斯人。”
　　颜柠对上盛天的眼睛，心下一紧，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她竟然很熟悉，盛天提起他妈妈的时候，她想起他爸爸的时候。
　　眼神从来是无法骗人和伪装的。
　　他们都是有故事的同学。
　　何必强装着
　　老谢把盛天安排在了颜柠的后座，盛天整天走到颜柠面前时，还冲她点了点头，颜柠摸不清盛天的把戏，这是在变脸？只随着盛天也点了点头，严肃得像两国首脑的面谈会。
　　盛天似乎格外讨班里同学的欢心，一下课，同学们纷纷围到了他的座位，叽叽喳喳地说道“老师，颜柠的后座本来就靠近垃圾桶了，盛天坐在她后面，那不就是垃圾堆么？”“盛天，你坐在这儿多臭啊！”“就是就是。”
　　老谢思量了一下，用眼神询问盛天需不需要换个座儿，结果盛天这家伙倒是不拘小节，靠在椅子上慵懒随性的回了一句“不用，这儿挺好的，”就把大家的好意全数打了回去。颜柠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她可从来没这待遇呢。
　　上课铃响了，围着盛天的那群同学总算懊丧着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也不再堵得慌，颜柠觉得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变得清甜。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眉眼清朗的盛天，冷哼了一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小声说“既然那么不乐意别人围着你，何必强装着。”
　　颜柠一早看出了盛天的不适应，他从迈进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笑，只会迎合他人的机器。
　　盛天好久才传来声音，不同于之前对所有人的热情温和，这一次是一声疏离却自然的“谢谢。”
　　你们俩神经病啊
　　周四下午有一节难得的美术课。自古至今，教艺术的女老师都长得格外好看，而因为女老师人美看起来还没什么脾气，所以每次上课的纪律都特别难以维持。
　　班长莫菲替美女老师检查每位同学准备水粉颜料的情况，莫菲走到盛天的桌前，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皱着眉头问道“你的颜料呢？”
　　盛天略带歉意的笑着，“抱歉，忘了带。”颜柠回过头笑着冲盛天挑了挑眉，和盛天熟识以后，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哪里会忘带分明就是不乐意带啊！
　　莫菲看着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她可看过老谢办公室里盛天的档案，“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就合用一个颜料吧，反正一个没爹一个没妈正合适！”
　　颜柠一听这话，猛地站起来，顺手就把手中的水桶朝莫菲招呼了过去，莫菲显然是没料到颜柠敢这样明目张胆，她摸着湿透了的头发，发狂似的尖叫着“颜柠……”
　　颜柠才不去理莫菲。她转过头盯着仍旧一脸笑容的盛天，嘲讽似的问他“你还忍？你忍得住吗？”
　　“啧，还真是忍不住啊。”盛天依旧笑着。他扬起嘴角，弯着眼睛，分明就是那个温润的少年，阳光从窗缝倾泄下来，铺洒在他的课桌上，照在他的头顶上，闪耀美好的就像是电影镜头。
　　盛天绕过莫菲走到颜柠边上，拿起一旁的调色盘，不由分说的朝莫菲的脸上挥去，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那就不忍了。”盛天呢喃着。
　　教室里瞬间寂静下来，过了好久，颜柠恍惚听到美女老师尖锐的呵斥声和莫菲惊诧到结巴的那句重复来重复去的“你们俩神经病啊！”
　　颜柠看向盛天的时候，正好盛天也看着她，四目相对，颜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就神经病了，怎么着吧！
　　流星是星星的眼泪
　　老谢到底是菩萨心肠，没把这事捅到校长那儿去，莫菲也自知理亏，只知道在老师面前装可怜，却对事情的缘由闭口不提。
　　年级主任也只是处罚两个人扫操场一周，没给处分。老谢是这样对颜柠说的“颜柠啊，我知道你不容易，你学习成绩好，快高考了，要是背个处分就亏大发了。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颜柠在心里并不苟同老谢的说法，至少在对于爸爸这方面，她是绝对0.1秒都不能忍的。
　　每个人都有一片逆鳞啊。而颜柠，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爸爸被如此轻蔑的提起。但颜柠还是故作乖巧的点点头。而盛天一直在老师面前以温和示人的他，老谢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朝莫菲挥调色盘的是他。老谢和他说的话大致和颜柠的差不多。只是他最后唏嘘道“真不该把你俩放到一块儿。”
　　盛天这个人还挺仗义，一个人包揽了整个操场，颜柠在一旁对他说“盛天，你挥调色盘那一下简直不要太帅，我早就想那么抽她了。”说着，还学盛天的动作挥了一下。
　　盛天一直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颜柠，你爸爸……”“我爸他，早些年去外省挖煤，他说等到乌苏里江破冰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不过，他一直没回来。”颜柠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盛天并没有像所有人那样安慰她，他只是摸了摸颜柠的脑袋，眼神看向远处，缓缓地说道“颜柠，我妈妈，她不要我……”他的眼神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目光没有焦距，仿佛没了生气。
　　“盛天，我没妈妈。我妈妈刚生下我就去世了，我只有奶奶。”
　　“小柠啊，你赢了！”盛天笑着说道。
　　这是盛天第一次叫她“小柠”，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盛天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笑到最后，她索性躺在操场草坪上，蜷缩成一团。
　　这个时间点，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回响着的全是颜柠肆无忌惮的笑声。
　　忽的一下，一道流星划过天际，颜柠一下子坐了起来，她使劲摇着盛天的肩膀，“盛天，流星诶，快看，流星，我第一次见流星，我们一起许个愿吧！”说着颜柠轻轻的闭上双眼，双手合拢，许下了心愿。当她睁开眼时，看到身边一脸不关他事的淡漠神情喊道“喂，快许愿啊，再不许流星就没了！”
　　同样相似的场景，“妈妈，你猜我许的什么愿望？”五岁的小盛天瞪大了双眼望着那个离他遥不可及的女人。“小天，流星是星星的眼泪，它并不会帮人们实现愿望，你要记住，只有弱者才会用这种方式显现出自己的懦弱无能，而强者，只会靠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希望，你可以成为后者。”小盛天望着妈妈远走的背影，呆呆的愣着。之后，他从没见过妈妈。
　　“哎，你干嘛，再不许愿，流星就真的没了，盛天……”盛天回过神来，望着身边朝他大呼小叫的颜柠认真的说道，“我从不对流星许愿，因为流星是星星的眼泪，她不会使人们的愿望成真。真正强大的人只会凭自己的努力实现愿望。”
　　盛天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颜柠的眼眶泛红，小声的在心里说，“可是我只想让爸爸回来啊！”
　　盛天和颜柠一起抬头望着天空，直至再无一颗流星划过。就这样，在那个有星星的夜晚，他们坐到天明。
　　高考过后，颜柠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盛天用尽一切人脉打听她的消息，只知道她的奶奶突然去世，在江南的小姨把她接到了江南。
　　“狮子座流星雨将会在今晚来临……”广播里放着录音，又一个属于流星雨的夜晚，盛天看着流星雨一道一道划过……
　　今昔，光良很美。
　　但却，你还未在。
　　于觉，稍有欠安。
　　大营学校九一班孟欣指导老师张红丽

返回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