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划过发梢,我的思念停留在那年初夏,那扇破旧的木门后。那里埋藏着我逝去的无瑕,残留着你那生动的气息。我多希望,我依旧可以让你的微笑,在我面前漫山遍野。
指尖划过老屋的木门,抚摸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你的微笑忽地绽放在我眼前。幼时,你总是骑着那辆生了锈的笨笨的自行车,驮着我去上学。记忆如同泛黄的旧照片,早已模糊,我却清晰记得,你骑着大号自行车的身影,那么矮小哦,在我的心中,却无比高大。如今,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停在老屋的角落。偶尔,你还会推着它去买菜,只是,再也载不动我了。
儿时的我,特别向往当一个老师,你总会买一盒粉笔放在老屋的窗台上。我拿着比手指还长的粉笔,在木门上写上一串汉语拼音,教你读。你没上过学,还是乐呵呵地搬出小木椅,配合我。那张椅子依旧摆放在你的房间里,定格着时光。木门吱吱呀呀,是否在诉说那些年华?
老屋外墙的角落里,有一块圆圆扁扁的大石头。记事起,它就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这个小村庄,经历一代又一代人的更替。那时的我,总是把这块经过岁月打磨的石头,当成煮饭的锅,找各种野花野草放在上面,再用小铲子挖场上的泥,一挖一个坑。你看见,从不责怪我,只是跟着我傻乐,等我玩累了,默默地把泥土填回去。石头还是那块石头,躺在墙角,只是更加消瘦,更加灰暗。
老屋门前的场地,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依旧泥泞,我也已过了玩泥巴的年纪。何况,你佝偻的背,还能一次次弯下去再直起来,收拾我的烂摊子么?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爸爸妈妈不能容忍我在乡下野下去,执意要接我到城里。那天,是最后一次在村里上幼儿园了,依旧是你骑着大号自行车来接我。只记得,那天,回家的路特别的长,你蹬得特别吃力。
我走了,你依旧住在老屋,经常捎东西给我,我爱吃的山芋、花生、菜蔬。天凉了,你织好毛衣捎给我。一次回去,见我没穿你织的毛衣,你嗔怪道,我织的毛衣暖和的很,这么冷的天,不穿,冻着了咋办?你总是如此自信,并不知商场里卖的羽绒服,远比你织的毛衣暖和多了。
长年累月地干农活,你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已握不住织衣针了。还好,那些毛衣我还收着;还好,那些织衣针你还收着。什么时候我能用笨笨的手为你织一件毛衣,温暖你那苍老瘦弱的身躯?
学业渐重,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打电话也是一个月寥寥几次。爷爷告诉我,每天擦桌子你都很仔细,因为玻璃台板下压着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擦着,看着,嘴里念叨着。那天回家,你留我吃晚饭,我说作业还没做好,执意要走。你赶紧说,学习要紧,尽管眼里满是失落。满脑子为作业烦扰的我哪里顾得上你的感受,待我回想起来打电话向你道歉,你却呵呵笑着,说,你安心学习,我懂的。
再一次回去,已是好久之后。通向老屋的路修成宽阔的水泥路。我毫无准备的回家,你的惊喜,像极了我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你炫耀着回家的路多么的好走,“以后回来更方便了。”你说。可是,对老屋,你已不愿改变它,“你爸爸在这里长大,你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你说。老屋便还是当年的老屋,虽然很旧很老了,可那里有你对两代人的思念。
老屋的木门依旧吱吱呀呀的响,老屋的门前场地依旧泥泞,老屋里的自行车落满灰尘,老屋里的小椅子已松脱,老屋里的粉笔盒已不知所踪……
奶奶,你是否还在老屋忙碌?你的脸上是否又添了一道皱纹?你的头上是否又长了白发?你的背是否更加佝偻?
子在川上曰,逝都如斯夫。时光偷偷在屋檐开了花,又谢了。谁的青丝白发惹了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