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出生,你29岁,正值壮年,意气风发。你曾经并不期待我的到来,甚至你有些害怕,你怕我和哥哥一样有血小板过少的病,更怕又要用另一个六年来为我求医问药,于是直到我满月时,你才愿意来看我第一眼。后来你告诉我,当时我明亮的大眼睛给了你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你用你厚实的手掌握住我胖嘟嘟的小手,几乎要落泪。如果那时我能说话,我一定告诉你:我想就这样握住你的手,陪你度过从此的每一个春秋。
那年我4岁,你33岁,在胶皮厂上班。你喜欢带我去厂里,你的朋友们都喜欢我,每当他们夸我长得可爱和你极像时,你总是笑得十分自豪。久而久之,我和厂里其他小朋友熟悉了,常和他们追逐嬉戏。有一次,我在跑的过程中摔倒了,右手手掌硌在了石头楞上。你听到我突然的嚎啕声,扔下手中的活飞奔过来。你慌忙地把我抱起,急切地问我伤到了哪,而我只是哭。直到你发现我的右手起了一个又红又硬的包,你本以为消肿了就好了,可谁知这个包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硬,你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带我去医院检查,结果是有积液。我一听说要动手术吓得大哭,医生说可以先回家经常轻揉,时间久了也许就能消除。于是,你便每天坚持给我揉这个包。你的手掌特别温暖,是一种特殊的、让我迷恋的温度。你总是揉着揉着,突然挠一下我的手心,我总是痒得“咯咯”地笑,而你总会笑着捏一下我的小鼻子。
那年我10岁,你39岁,头上多了许多白发。你也早已不在胶皮厂上班,改行自己开出租车。早晨,你开车送我去上学,在校门口你帮我去买早饭,我在旁边和同学说话。两人互相打闹着,我一闪躲,却不知已站到了马路上。一辆满载的大货车正向我驶来,刺耳的车笛怒吼着,我才惊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突然感到手好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一样——是你的手,是你在危急关头准确地抓到了我的手把我拉了回来。你的手总是给我极大的安全感,每次你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两旁飞驰的车辆就绝对不会伤害到我,就仿佛它们静止了一样。
那年我15岁,你44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你送我去中考的考场,在校门口,我下了车转身要走,你把车窗放下来,叫住我,伸出右手说要和我击掌。我笑了,从车窗伸进手,和你击掌,你的手掌依旧厚实、温暖、有安全感。我感到一种神奇的力量,驱散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如今我16岁,你45岁。你说以后不再染发,白就白了吧。而我只想快快长大,好让自己有更强的能力报答你。爸,我想握住你的手,相伴度过余下的每一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