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织成的经纬天地,平铺开来,一片空白,绣娘的脑海里也同样一片空白。绣花针还提在手端,却迟迟不能落针。转头瞧了瞧院落里一地寂寞海棠花瓣,将手中的线胡乱绕了起来,搁下针,倚着门去看那落花。
这块布已经在绣架上呆了三个月了。三个月了,总是这样,想落针,却不知从哪开始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还是上次那个亲戚来,先把她那些花了许多心思完成的作品挨个儿夸了个遍,让她心里甜滋滋的,接着又提出来:“这年头,有几个人还管绣花这种细活的,你这绣娘的活计不要把自己累死了。我帮你作作宣传,你把这院子弄成个刺绣技艺馆,保准小日子过得好起来。”绣娘想这生计确实难维持,就点了头。
一时间,小院子里来来往往满是“喜爱”传统的人。这赞美声、利益变成令人不愿逃出来的所在,心上的花朵为市俗名利所绽放,也就不能飞到绣布上绽放了。
是时候接待来人了。绣娘整理了一下屋子,将那空白的绣架重新放回角落里。院子里的海棠还在纷纷地落。丝毫不顾娇艳时刻。绣娘在给客人讲解自己之前的作品时,突然惊诧地发现自己那么多的作品与花有关。大多是像这海棠一般,最是繁盛时作了一生的谢幕。落英缤纷,丝毫没有颓败之感。那些落花在最美丽时被舍弃,让人始终刻它们最美的样子,又化作春泥,为下一年的勃发蓄势。
绣娘望了望放在角落里的白布,想道,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好吗?丰衣足食是不错,可是忙于与市俗利益打交道,使心中新的灵感的花蕾刚冒出头就被掐断。眼前这些利益,荣誉如同花朵,绽放得持久固然是好,但若没了生机还赖在枝头一点点颓败,又还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将它们舍弃,痛痛快快化作春泥,来养护新花。想到这儿,绣娘看着院里的海棠树,点了点头,轻笑了一下。
绣娘不再接待客人参观作品,关了门,嗅着花香,潜心刺绣,那久违的花朵又在绢布上绽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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