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劳动锻炼了我们体魄和意志,加深了我们与大自然的沟通,人们对大自然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共同劳动的人们也相互增进了了解,也产生了一些美好的感情记忆。
在生产队一起插秧的上十个小孩中,有一个叫“丹桂”的小女孩,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她矮个,在班上坐在前面,我高个座位在后面。除了早晨扯秧,她们小女孩不参与,在白天,不管刮风下雨,她准有按时出工,也是到很晚才回家。身材娇小,但耐力很好,我们一起从早弯腰插秧到傍晚,也没听到她叫一声苦,也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并且插秧的速度也与我一样快,不相上下,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我常观察她的穿着,总是干净整洁,大方朴实,但不土气,最喜欢穿一条棕色的裤子,裤管扎起刚好到膝盖下一点,常有一节细白圆鼓的小腿露在田泥的上方;上身常穿一件印着天蓝色绿豆般大的小花瓣的短袖白衬衫,袖子盖到肩膀到手肘一半的地方,两手都套着兰色的袖筒,从手腕一直遮到了衣袖的尾段,袖筒上端的橡筋箍到皮肤有些鼓胀起来,在短袖的边缘处,只露出那白白的,窄窄的一圈。每天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总是扎两条一尺长左右的小辫子,额头前衬着整齐的刘海,薄薄的嘴唇边总隐藏着一丝微笑,瓜子脸上白里透红,找不到那怕是针尖大一粒的麻子印。声音甜润、清脆,文质彬彬,不会随意笑,也不乱讲半句话。别人逗她时,回答得也恰到好处,既理会了大人,又不失体面,年纪虽小,已常表露出腼腆。眼睛清澈如山泉,像能够说话、表达心思。我想这些应该都是与生俱来的天生丽质。
在泥田里干活,几个小时下来,我的衣服和脸上、手上都很脏,而她的全身还是那么的干净、整洁。我常想,一个小女孩都能那么刻苦,我一个小男人为什么不能坚持住呢?我私下里给自己鼓劲,她能忍受的苦,我也一定要忍耐,她能多快,我定不能比她慢。
我与她常常会产生些小的摩擦,有一次与大众一起弯腰扒禾——用手将禾空隙的草除掉,将面泥扒松,让肥料进入泥里,下午快要收工的时候,我和丹桂由刚开始的相互的拌嘴,演变成了打泥巴仗,先是将小的泥团往对方的脚上,手上丢,再发展到往身上、脸上、头上丢,并且丢的泥块也越来越大了。眼看着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超出了她的想象和所能接受的激烈程度,她知道我不会谦让她后,即不还手了,脸色变化如“晴转阴再到下雨”,由微笑转为了流眼泪,还带有强压制住的、轻微的、因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委屈而发出的哽咽。我本想让她的,但周围的“看戏人”太多,我的好强心占了上风,并且想着当作是游戏一样玩久一点。但她很快将委屈“咽”下肚,不哭也不理睬我了,默默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在一旁一起扒禾的她妈能理解自己女儿有些吃亏,但这是小孩之间的打闹,不好意思直接“插手”来骂我,只假意大声地呵斥女儿,训她不要跟我一起玩,也不要招惹我,其实心里面在责怪我强势、调皮,但又不好直说。同样在一边出工的我妈也领会了她妈的意思,也开口骂我了:“多事、多手,如是因“手痒”而打闹的话,就将其砍下来不要了,省得惹事”。这样骂得狠一些,丹桂妹和她妈的心里头也会好受些,接着又安慰丹桂妹,叫她多骂我几句,用力打我几下。我只能不声不响地边干活边挨训,后悔自己有些过份,但不会认错,我们小孩之间的事,是即兴而起,是幼小心灵间相互好奇、相互试探碰撞引起的。
第二天一起出工时,我观察她的表情,在相互爱理不睬的余光对视时,发现她的面容是欢快的,还暗藏着一丝笑意,无意中传递出了原谅了我的信息,我的心也随即轻松很多,可能她在得意地想:“我只用了几小颗的眼泪,即换来了你受到严厉的挨骂,还是你输我赢”。
在整个生产队同出工的小朋友之中,我和她同属家里管教最严的,甚至有些苛刻,要求干的事情最多,但我们的上进心很强,也已明白一些常理,小小年纪干事也利索,能为家里分忧,是干家务和农活的好苗子。在待人接物方面,也能谦虚地跟长辈们学习,能很好地溶入到生产队的生产大家庭之中。
又因我们是不同的姓氏,陈姓的大男人们常逗我们是一对,长大后可以做夫妻,以此来取乐。我心里明白这仅仅是开玩笑,但能从中体现大人们对我整个人表现的肯定,普遍看好我的未来,而丹桂妹也知道这是开玩笑,但也没有反感,而是任随他们逗,但有时也会脸红,这证明我在她心里也有一点点“位置”,这是我所感到欣慰的,这也无形中激励我要发奋向上。常在一起读书、做事,我对她真有了朦胧的好感,在她面前也更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总想留给对方一个更加美好的印象,希望梦里的一泓清泉总能保持原样的纯净、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