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子与小乌子是兄弟俩,六七十年代在浙西山区的睦州四散里一带是出了名的篾匠师傅,两兄弟自出师起就一直在四散里做篾匠,几乎包揽了四散里人家所有的蔑器活。大乌子与小乌子虽是亲兄弟但长得一点也不像,性格也是大为迥异。大乌子身材较矮,性格文静随和,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平时走路时低着头不急不躁的,走快了怕踩死蚂蚁似的,一点没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小乌子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声如雷鸣走路昂首挺胸健步如飞,风风火火的怕走慢了会烫了脚似的。
这人的长相性格与做篾匠活有啥关系?你不知道这关系可大了!大乌子干活也改变不了慢吞吞的脾气,每天起码要比小乌子少编一个大竹篮,但大乌子慢工出细活,编出的蔑席菱角分明平平整整,即使是新蔑席躺着上面也不硌背,编出的洋箩筐密不透风,里面装上水简直可以当水桶使。尤其是那祭祖拜生日用的箧盒,那精湛的工艺很难让人相信那是用竹子编出来的。小乌子也有小乌子的长处,他的活虽然粗糙了些,但他的活来的快,像蔑席那样耐工的活要是大乌子没有个三天下不来,小乌子两工半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还能编上两三个大竹篮呢!半个工值一元钱,那是一个半劳力的钱,也就是一个十分工的正劳力一天半的血汗钱,对于兜里拿不出几个钱来的山里人来说不能不说也是个很诱人的因素。 山里人家屋子小做篾匠活施展不开,一般都选择在较宽敞的公用场所,大乌子的工场在村西的祠堂里,小乌子的工场在村中的小队部。在同一个地方做手艺挣钱当然存在着竞争,大乌子小乌子虽是亲兄弟但碰面都不打招呼,都在暗地里叫着劲,都努力的想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好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兄弟俩在四散里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东家。
四散里地处大山,漫山遍野除了密密的树林还有许多成片的大毛竹,有的是做篾匠活的原料。况且四散里是睦州有名的产茶区,半年多的时间都需要采茶,采茶的工具少不了大竹篮。另外,到山上拔猪草,上自留地摘菜,样样少不了竹篮,竹篮是农户家中最不可缺的农具。还有挑栏肥的脚箕,去生产队分稻谷的箩筐,手中拎着的簸箕,晒稻谷的地垫,晒萝卜丝番薯丝的大筛,筛米糠的小筛,夏天睡的凉席,------。社员家中需要竹编的东西太多了!几乎一年不请篾匠都不行,山里人常说的“十年的铁匠,一年的篾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
我们家每年选择的是大乌子来家做篾匠活,这一点从小的我就很不理解,我们家吃口重就父亲一人拿工分,干嘛不用“省钱”的小乌子?母亲自有母亲的想法,大乌子人好商量也没脾气,不像小乌子那样难伺候,比如有时候东家的女人忙昏了头忘了送热水壶和茶杯到工地,小乌子回来吃饭时虎着脸大声斥责,“小溪里没水了还是山上没柴了,连口水也喝不上,渴的我快变成人干了!”山里人家别说戴手表了就是个能掐准时间的闹钟也只有队长家里有,隔壁的人家可以时不时的过去瞧瞧到了什么点了,住在远些的人家只有通过最原始的方法看太阳照射的影子来估摸时间了,要是阴雨天那真的很难估计时辰,女人们只好尽量早的做饭,反正小乌子就是九点来钟去喊吃饭也不嫌早。假如到了中午广播开唱的十点东家还没去工地喊吃午饭,他会跳着脚生气地扔下手中的活自己跑回来。有时还会骂骂咧咧的,“这么迟的饭,人家肚子都贴到背脊上了!”弄得东家的女人脸上很难堪。这点对于一向慢手慢脚但又脸皮薄的母亲来说很重要,母亲就是在平时也会经常的烧迟了饭,为此没少挨父亲的骂,“家里的饭是放石臼里烧的呀?”老公骂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但由着别人来骂犯不着。
母亲不想让小乌子做活还有其他的原因,听人家说,小乌子师傅吃饭没个师傅相,规矩的师傅匠人夹菜都是靠近自己的菜碗边在一个地方夹,每次师傅吃完了都能发现菜碗中一角的一个小洞洞。小乌子师傅夹菜时拿着筷子在菜碗中不顾忌的上下翻飞,捣鼓的连东家女人的一点隐秘也被揭穿。快完工了碗中的大块回锅肉浅浅的不好看,聪明的女人会在下面垫些豆腐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让小乌子这双不规矩的筷子一搅和还不露陷?女人背地里不免会暗暗生焖气,“这小乌子当师傅的吃菜真没规矩!”要是光这些也算不上小乌子师傅太出格,还有更不能让小气女人容忍的事,按不成文的规矩师傅匠人每天只能吃一块“大块肉”,要么是中饭要么是晚餐。而小乌子偏偏不按常规来,有时中午吃了晚上还要吃,一次两次的可能是他记忆不好忘了中午已经吃了一天的定额,可也不可能天天如此呀!要知道山里的女人是个个精明的,碗里有几块肉心里是记着数的。六角五分一斤的肉差不多是男人累死累活一天的血汗钱,况且山里人买点肉哪有那么容易,要么得头天托代销店用独轮车拉货的老奎从二十五里路外的公社所在地大洋集镇捎肉回来,要么当天天不亮翻塔塔岭去十五里路外的香兰县界面上的朱家公社的集镇上买肉。代销店拉货是按斤两计算的,托老奎带肉路长路远的人家虽不好意思收钱但也欠着人家的人情哩!去朱家切肉有那么容易吗?夏天还好些大不了出身臭汗,冬天寒风刺骨走在山路上像掉在冰窟窿里一般,还不能慢慢的走,不然赶不上生产队出工挨队长的骂是小事,扣了工分就惨了。嗨!山里人要不是为了供师傅匠人那舍得买肉啊!多吃块肉活能多干点做东家的觉得也值,但把东家的招待不周在外人面前随便的乱囔囔谁做东家心里都不舒服。“张三家的菜烧得这么咸是怕我多吃呀!”“李四家除了大块肉就只有青菜滚豆腐,谁家供师傅匠人没有六七碗菜的!”“王二这个小气鬼的人家,每天一包的香烟居然是‘经济’牌的八分头,好歹起码也得有个一毛五分钱的‘雄狮’呀”“麻子这户狗皮倒灶的人家,没钱供什么师傅,严东关五加皮酒不想,起码也得有兰溪黄酒呀!拿上年已经酸了的‘缸米黄’来糊弄我,喝马尿哇!”------不是东家不热情有意怠慢师傅实在是囊中羞涩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啊!别看穷东家的青菜滚豆腐,山里人家就算吃个豆腐都不容易呀?生产队一年总共分的几斤黄豆,除了过年平时舍得做豆腐吃吗?就是个白米饭说不定还是东家借的米呢,小乌子师傅真个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由于小乌子常常的“祸从口出”,缺钱但又爱面子的山里人家就慢慢的不选小乌子做蔑了,手脚慢的大乌子反而比手脚快的小乌子赢得的东家要多些。
东家与篾匠师傅不用签订什么书面的契约但也有俗成的规矩东家不会轻易换师傅,换了师傅的也怕难为情,起码老远看见了要低着头绕着走。一般的人家往年是大乌子做的今年不会换小乌子,有些人家已经是两代人没有换师傅了,这也是母亲坚持要用大乌子的缘故。母亲说,虽然我们家目前每年编的都是菜篮大筛什么的粗蔑活,等以后有钱了肯定还要编像箧盒、洋箩筐、蔑席那样的细蔑活,做一回细蔑活挺不容易的,一户人家也许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蔑工活不做的精致一些那钱花的不冤枉?像大乌子做的细蔑活出门挑着样箩筐上坟提着箧盒瞧着人家赞许的目光自己也觉得有面子。
母亲坚持不用小乌子还有另一个原因,说出来都不好意思,那是母亲私地下跟我说的。小乌子爱带徒弟,有些年头一带就是三两个,徒弟的工资与师傅同等,只不过大部分归了师傅。徒弟带多了篾匠活不可能落下,一天出多少活都有个基本的定数,比如一个篾匠工得编六个大竹篮或一只箩筐什么的,徒弟落下的活师傅得起早贪黑的赶。徒弟带多了师傅为了赶工所做的活难免就粗糙了些,这也可能是多多少少影响小乌子手艺名声的原因。当师傅的对徒弟规矩颇多,只有师傅能坐东家家的上横头,徒弟第一天的早上坐那个位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必须每天都要坐在那不能随便更换;东家客气在第一天上工煮的鸡蛋徒弟不能碰只有师傅有资格吃;徒弟要早于师傅上东家家里吃饭,而且都要吃得飞快,等师傅上了东家桌面,徒弟已经吃完。徒弟并不那样多吃菜,而且也轮不上每天一块的大块肉吃,只有熬到了快出师门的“半作”才有可能吃上大块肉,而且往往是师傅说了“夹块肉吃吧”才敢动筷子。但香烟做东家的还得每天早上都在桌子上放一包,当然徒弟不敢私自装在口袋里得留在桌子上,师傅吃完了饭把香烟一一收入口袋中。当徒弟的一般都是十八九岁的后生,正是长槽(身体)的时候,虽不怎么吃菜也不准喝酒但饭量却大的惊人,每餐吃个三大碗冒尖的白米饭算是少的。要知道山里人家在平时是舍不得吃白米饭的,为了省米每顿都在饭里掺上玉米面、番薯丝、萝卜丝什么的。三两个徒弟每顿要吃上小半饭甄的白米饭,母亲想想都怕。
大乌子小乌子是隔壁香兰县佳宅村人,离四散里有二三十里的山路,中间隔着一个陡峭的塔塔岭,别说通车了连条像样的路也没有。那年代整个的四散里四个生产队没一辆自行车,做篾匠的大小乌子虽说能赚点钱但除了回家上交生产队换工分分粮食外余下的钱也是少的可怜,想买个自行车那是做梦。虽说离家不算太远为了多些赚钱还是有家难回,篾匠师傅不用带铺盖,轮到谁家第二天做蔑工活了,头天晚上篾匠师傅吃了老东家的晚饭会带着做蔑的家伙什早早的来到新东家家报到,晚上也就住在了新东家。新东家家里人口多房屋紧的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又会把篾匠师傅带到就近的住房相对宽裕的亲戚家借宿。当然这都是提前说好了的,像我们家每年就安排师傅住在离家不远的外婆家。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话说的一点不差。别看大乌子从面子到骨子里看都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正经人,在外头的时间久了比一身粗蛮相的小乌子反而更耐不住寂寞。终于有一天在四散里传出了大乌子的绯闻,说是与一个有着四个孩子的许人家(已结婚的女人)阿莲好上了。阿莲的老公前两年生产队放山炮时不慎炸死了,拖着一大群孩子想改嫁都难。虽说阿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但山里人嫁的早,今年才三十出头哩。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阿莲正当欲火正旺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睡在家里哪有不偷腥的道理?所以村里的好事者“破天雷”说是许人家阿莲撩拨的大乌子师傅,这话村子里有很多的人信。但村里颇有威望的小脚阿珠婆却不以为然,说并不是阿莲看上了大乌子的人或者是阿莲真的骚得难受,真正的原因是阿莲家的篾匠活是每年少不了的但偏偏又实在拿不出做篾匠活的二十元工钱,与大乌子通奸拿自己的身子抵债是没办法的办法!多嘴香香可不这样认为,说大乌子是闷骚,平时见着的斯文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无意中曾看见在干活的祠堂中摸过阿菊的奶,也捏过去祠堂喊吃饭的阿菊的屁股。都是些许人家闲得无聊说的没影的事也就没见有哪家的男人当真要女人当面与大乌子师傅对质,“家丑不可外扬”弄得沸沸扬扬除了凭添山里本来就十分欠缺的笑料以外还有些什么意义!再说了往后还要大乌子做篾匠活呢,当然私底下还得吩咐家里的女人防着点大乌子,作为女人自己也要守妇道,这样“身正不怕影子斜”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四十多岁的大乌子长久没有老婆的温存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了外遇山里人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这种见怪不怪的事你不说他不说远在二三十里外的老婆知道个屁?大乌子也正是这样想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乌子过年带着钞票喜冲冲的回家原本想着作为老夫老妻的老婆已经三四个月没见面了不求热情相抱起码总得有个笑脸相迎吧!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你个骚乌猪在外面就这样熬不牢了,就你个猪鞭知道难受我在家不照样天天守活寡呀!放着一家老小的生活不顾,把钱都塞进女人的无底洞了吧?”大乌子是一脸的无奈,“哪个烂舌根的在乱说,我不是把钱都带回来了吗?”说着打开包着钞票的布包摊在八仙桌上,满是五元十元新旧不一的纸币,更多的是一元二元甚至一角贰角的小钞,间杂着还有不少一分二分五分的小硬币。老婆满脸狐疑心想难道真的是错怪了老公?但“无风不起浪”呀,我还得好生理理,“你等着,等清点完了钞票咱俩等会对对账!”老婆一边虎着脸认真的数着钱一边没忘了叨叨,“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有着四个孩子的爹啊,论年纪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后生了,你没本钱在外面玩女人呀?”“不要见风就是雨嘛!”大乌子本来就不善于说话,在快嘴老婆的数落下无力的辩解着。
老婆终于数完了钱,从楼上的枕头下拿出记账的薄认真的对照着去年前年的收入,终于发现了“新大陆”,“我说大乌猪,今年也没有比往年少做怎么就少了二十来元钱了呢?难道你真有了相好的了?”老婆的一双大眼睛死盯着大乌子的脸,大乌子的眼睛躲闪着不敢对视,不善伪装心里发怵的大乌子早已是脸红耳赤,不过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争辩道,“我没有,还有几个东家的钱没收回来哩!” 老婆不是吃素的不好糊弄,“你说,是哪几家?大过年了还欠人家的债,我明日里就去四散里要回来!”要是老婆真的去了山里闹得“满城风雨”的以后还怎么在大山里混!“嗷!是我记错了,是我身体不争气生了好些天的病哩。”大乌子本就不会说谎老婆一听就是胡诌的,“你蒙三岁小孩呀?跟相好的做那事太用劲身体的底子弄亏了得的病吧?要不我去问问小乌子弟弟去?”大乌子知道做弟弟的不会给自己打圆场,说不定自己的事就是小乌子弟弟说的呢,不然隔山隔水的老婆能掐指算到?“不用去问了,我一个大男人在外头总要花一点钱的吧!”这似乎是个很好的理由。“你们当师傅匠人的,烟酒肉饭都是吃东家的,平常用什么钱?”老婆的话一棍命中大乌子的三寸。没辙了,在老婆的逼迫下大乌子只好乖乖交代了与阿莲的奸情。
那是早春发生的事。
过了元宵节大乌子就早早的挑着篾匠担去四散里上工了,第一家选择去阿莲家也是年前就划算好的,一个寡妇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正月到她家想来家中总还有些过节剩下的菜省些买,大乌子体谅山里人家的苦本来就不太计较吃,对于寡妇阿莲更有些说不上的同情,晚上也理所当然的睡在阿莲家。寡妇家本来只有两张床,一张是阿莲当年结婚用的好点的床让给了篾匠师傅,还有一张不知哪辈传下的破床留给了四个儿女挤着睡,而阿莲自己则睡在了谷柜背上。
大山里春天的夜晚真冷啊!虽草席底下垫着的稻草是阿莲白天太阳底下刚晒过的,但大乌子觉得背上还是凉飕飕的;盖着身上的棉被虽有七八斤重,但实瘪瘪的可能已有多年没有重新弹过,严实的藏不住太阳的热量。“冬冷不算冷,春寒冻死人。”这话一点不假,大乌子冷得咯咯发抖,龟索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窸窸窣窣”的翻身声睡在只隔了一层木板壁的谷柜背上的阿莲听得一清二楚,“大乌子师傅,冷吗?”大乌子知道阿莲家最好的被子已经给了自己,他们一家子不知盖的是破被子还是蓑衣呢?“还好,还好!” “你就别装了,冻得发抖还逞强,山里的夜里冷着呢!房门开着吗?我送被子过来!”
房门本来就没栓,阿莲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吱呀”一声推门进来了。大乌子拉了拉床头的电灯线开关,灯亮了,大乌子披着衣服顺势坐了起来。阿莲摊开被子就往床上铺,阿莲穿着破旧棉衫薄单裤,嘴唇由于寒冷变得发紫。大乌子心头一热,抓住薄被塞到阿莲手中,“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冷!再说了你没了被子怎么睡?”“我到小孩子那床上去挤挤。”“已经四个人睡了还怎么挤?”阿莲楞住了。“要不暖和点睡这里吧?”说出这话大乌子自己也吓了一跳。阿莲的脸上早已飞上了一抹红晕,双眼羞羞的不好意思地看着大乌子。大乌子松开抓被子的手动情地握住了阿莲冰冷的双手,看着阿莲姑娘似羞涩的脸,瞧着忧伤却不乏妩媚的眼睛,尽管衣衫破旧仍掩盖不住阿莲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我来四散里这么多年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阿莲原来是个大美人嘞?”大乌子暗自惊讶!“上床吧!别冻坏了。”阿莲尚在踌躇,大乌子左手拉黑了电灯的同时右手一把将阿莲拉进了被窝。
大乌子原本并不想做那种苟且之事,只是看着阿莲冻得可怜。阿莲也不是那种没羞没耻的许人家,尽管阿莲并没读过书。钻进被窝后起初两人也是分头睡的,阿莲的脚冻得像块冰,大乌子柔情地侧着身子用双手抱住阿莲的双脚往胸口放。一股暖流从脚跟传递到了阿莲的心头,连心也跟着被温暖了,“这怎么好意思呢!”阿莲边说边学着大乌子师傅的样将男人的大脚丫也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大乌子的双脚夹在两团软绵绵热乎乎的大乳房中,心头像触了电似的不禁一颤,感觉一股鲜血直往头上涌,下身也不自觉的有了反应。大乌子腾出一只不老实的手试探着伸进阿莲的大裤腿顺着腿肚子慢慢的往上摸摸到了光滑细腻的大腿,大乌子想象着那地方肯定是雪白雪白的,试着用力抓捏了一把,明显的感到阿莲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大乌子不敢造次停了下来但手仍放在那。半晌不见阿莲有阻止的迹象便大着胆子继续的往上摸,直到神秘的乱草丛生的山涧。砰砰的心跳声、大口喘着粗气声大乌子自己都能听见,燥热的脸肯定红得不得了。而阿莲呢,自从丈夫死后虽然有不三不四的男人经常的找上门,但阿莲还是守身如玉没让别的男人得逞过,今儿个同床共被的暖窝里有不讨厌的男人抚摸着自己的肉体浑身有说不出的享受,特别是大乌子下身的那个东西一直硬邦邦的顶着自己,使她充满了无限的性遐想。阿莲为了消除彼此间的尴尬没话找些闲话来说,“大乌子师傅,你在我家做活没啥好招待的您吃苦了。”大乌子应付道,“没啥,我对吃的没啥讲究。”“去年过年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完了还欠着阿珠婆家的,您的工匠钱得等到茶季了。”“没事,年前给就行。”阿莲平时就不太会说话,没说完两句就不知往下说什么好了,“我说师傅,你一个大男人整年在外的就不想自己的老婆?”这话说出来阿莲就后悔了,跟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害臊。“这不都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口粮吗,我从小就学做篾匠活不会生产队的农活,在你们四散里赚了钱回生产队交钱买工分分粮食。”大乌子顿了顿继续说,“先不说我的了,你男人过世两年了,难道你就不想男人?”话题有些露骨,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两人彼此的对话打消了彼此的陌生感拉近了心灵的距离,反正被窝里黑不溜秋的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大乌子嘴上不说话了手可没闲着,阿莲被大乌子捣鼓的淫水飞溅也顾不得羞耻了,把手伸进大乌子的裤裆里一把抓住那久违的东东,大乌子趁机睡到了阿莲的一头。
一个是离家的孤男,一个是没了丈夫的寡女,干柴烈火一擦就着。久旱逢甘露,------
云收雨散,一切归于寂静。阿莲满足地得到了久违的滋润,但一想起以后的日子没了男人会有多寂寞。有人说男女之间的事像鸦片也会上瘾,阿莲已经两年没接触男人了,差不多忘了男女间情趣,今儿个一弄反而觉得以后难以离开男人了,一想到这不免低声泣哭起来,弄得大乌子一头雾水,忽地记起农村的老话,“只有白吃,没有白b。” 连忙从挂在床头的衣袋里摸索出几张钞票来递给阿莲,“别哭了,这点钱给你买件衣服穿。”阿莲止住哭声厉声道,“大乌子师傅,我家虽然穷但你也别把我看扁了,我是那种人吗?要做那种事我家也就不会那么穷了,收起你的钞票吧!”大乌子尴尬地诺诺应声,“那你哭什么?”阿莲叹口气说,“我俩今夜做了露水夫妻,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忙完了我家的活你就要去别的人家睡了,想起来有些留恋所以觉得伤心,师傅你不会笑话我傻吧?”大乌子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做则做了,今后有帮得上人家的总要帮上一把。至于住嘛山里人家住宿都不宽敞,可以找借口住在阿莲家,这不就是自己巴不得的事吗?“莲儿,下一户就是村西的老乌家,他家一间房生活着九口人肯定没地方住,不嫌麻烦的话我就住在你家了!”阿莲破涕为笑,“那敢情好!最好长久的住在我家。”说完如蛇缠般的紧紧地抱住了大乌子。
村里人知道了大乌子与阿莲的事情后,东家们有意无意的借口家里有客人或别的事不让大乌子师傅住在家里,“大乌子师傅,我家实在不方便您能不能住在‘老东家’家?” 大乌子知道村里人是在为他和她制造方便,“可以,可以呀!”大乌子往后的衣裤都是阿莲洗的,大乌子也利用别人家的边角料给阿莲家做个洗帚或修补一下破了的蔑器。阿莲并不贪图大乌子的钱,大乌子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多给阿莲钱用,家里的老婆记着日子头呢,过年回家是要盘账的。夏天看着阿莲穿着村里人少有的破衬衫去外村看电影,大乌子心里难受,趁供销社送货下乡的档口悄悄地买了几尺山里人稀罕的的确良花布送给阿莲做衣服,阿莲又惊又喜,“花了钱到时嫂子那交的了差吗?”“差个十元八元的应该问题不大。”大乌子应声道。大乌子和阿莲的关系就这样一直维系着。
“我不是看他家可怜吗?除了的确凉的布料就只是平时买点纸包糖给孩子们吃。”大乌子交代完了“罪行”仍忘不了为自己找借口。“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看她可怜你就送衣服送你的烂猪鞭给人家使呀?”大乌子老婆依然愤愤然。“别说的那样难听,隔壁人家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大乌子要面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个大男人在村里还怎么混。“你有能耐做出那种龌龊的事就不兴许我说出这样肮脏的话呀!”大乌子老婆理直气壮可不管好听难听说出的话就当放出的屁不管不顾的,大乌子有错在先只好无语低下了头。大乌子的老婆是个性情刚烈的女人,男女间的那种事看的很重,“大乌子碰过别的女人他的烂猪鞭弄脏了是洗不掉的,我一想起就恶心反胃。”大乌子老婆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再也不让大乌子触碰她的身体了。
小乌子洁身自好在四散里做篾匠多年一直没有桃色新闻发生,只有当队长的癞头好意思敢当面说笑,“小乌子师傅,你常年在外不碰女人难道就熬得牢?要不学你哥样在山里找个相好的!” 小乌子说:“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晚上谁不想搂着老婆睡哩?可我们当师傅匠人的吃百家饭睡千家铺的有了这种不好的名声以后哪个东家不像见了贼似的防着你,那样做没了师傅气了!”
小乌子不出轨但后院不幸起火了。当消息传到小乌子的耳朵里他是死活的不相信,夫妻俩虽说离多聚少生活过的不温不火,如果不跟大队生产队当官的比,比起一般的人家来还要好上一些。四个小孩做妻子的在家也不容易,小乌子体谅老婆的辛苦在外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四散里的小搞搞一次也不参与,香烟也不多抽,积攒下的徒弟的烟到代销店与店老板换了钱,人家都说小乌子是老婆养的一头好“铁公鸡”。男人为了家庭苦点累点都算不了什么,但女人给男人戴绿帽子但凡有血性的男子汉有几个憋得住!
小乌子狠下心来扔下手中的篾匠活气冲冲的赶回了家,不问青红皂白冲着平时疼都来不及的老婆就是两巴掌。被打懵了的老婆回过神来顾不上自己的痛反倒关心起老公的活,“这不还没到歇年的时候你咋回家了呢?”小乌子没好气的说:“我不该回家,让你与野男人弄得开心?!”火气上来的小乌子对着瘦弱的老婆一顿拳打脚踢。看着一身乌青只知道哭丝毫不还手的老婆小乌子有些心软了,“你咋不还手呢?”女人松开捂着眼睛的手说,“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打呢?”“我是个男人,知道老婆有了这种事有几个男人忍得住?”“那你也该问清事情的原委呀!这些年了你该知道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荡妇吗?是那种随便让别的男人操的女人吗?”“那你是怎样和人家好上的?”“你以为我乐意啊?细胳膊能扭过粗大腿吗?”小乌子听出老婆话中有话,是有人从中胁迫的意思,“你说出来,哪怕是天皇老子我也要揍死他!”老婆说,“你不怕惹祸上身呀?”“吆好,反了天了,操了人家的老婆还有理了,快说是谁!”“是,是生产队长。”“什么?是这畜生!亏得我还把他当兄弟看,每年回家过年好烟好酒的孝敬他。快说你俩到底咋回事?”
老婆一五一十的说明了原委。最早有事是今年的夏天,那天中午特别的热,女人打完一篮猪草回家早已是一身的臭汗,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的难受。女人虚掩上大门脱下衣裤放下大脚盆舀满水一屁股坐在清凉的水里擦起身来,冰凉的水流顺着头颈往下淌,条条细流流过胸前的乳房像无数的蚂蚁在爬感觉痒痒的,女人用毛巾擦洗着乳房不经意间碰到乳头是一阵酥麻,下身也有了些反应,女人禁不住想起好几个月没回家的老公来。边遐想着与老公温存的画面边双臂反手用毛巾在后背轻轻抽拉,引得胸前的一对大奶阵阵颤抖,这一幕被不用下地干活整日在村中闲荡的队长从窗户中偷看个正着。原本就是村里有名的骚货那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队长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闯了进来。“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幻想中的女人,女人惊恐得下意识地赤条条的站了起来,发现家中多了一个男人,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忙用毛巾想捂住自己的身体,哪知道顾得了胸前顾不了女人下身要命的羞处,顾得了下身顾不上胸前一对鼓鼓的大奶,“你,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说话充满着颤音。队长无耻地说,“我响了你能让我进来吗?你又不是没开苞的黄花大闺女,装什么装!让人瞧瞧有何妨?”女人看着队长的短裤鼓鼓的支起了“帐篷”,那色色眼神的肆意的扫描着自己裸露的胴体,心想看来今天要着队长的道了,“你走开,不然我要喊人了!”队长一脸的无所谓,“你喊呀!你喊呀!我还没脱裤子呢,叫人来看看你老公长年不在家早就骚得忍不住了光着身子在等着我呢!”女人羞红了脸。队长索性锁上了大门步步逼近女人。“不要,不要,我家男人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女人无力的求饶。“他敢!叫他找我好了,除非他明年不想做蔑匠活了,回生产队劳动吧!”
队长以要老公回生产队干活为要挟女人真的有些害怕了,男人从小就学篾匠活根本不会生产队的农活,谁知道队长会给小乌子几个工分,那样的话一家人连吃饭的口粮也分不回来了。队长见女人踌躇着知道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望着女人上身小山峰似的双峰、下身茂盛的草丛中点点滴滴晶莹的水珠再也忍不住了,兽性大发的队长猛扑过去左手紧紧抱住女人的腰,右手使劲的在鼓鼓的大奶上搓了起来。“不要,不要。”瘦弱女人徒劳的挣扎无济于事,一张樱桃小嘴早已被队长满口黄牙臭烘烘的大嘴堵住了发不出声。队长不愧是驾驭过村里无数女人的情场高手,在他的手中即使是贞洁烈妇也会变得淫荡失控。果不其然,已经半年没接触过男人的小乌子老婆在队长的一双淫手加蛇信子一样灵活的口舌双重作用下早已变得浴火难忍,那双瘦小的手从无力的推却慢慢地变得不顾廉耻的箍紧了队长的脖子,眼睛也渐渐的变得迷离,口中也含糊地发出声来,下身早已不自觉不争气的淌下一汪淫水,------
“孩子他爹,我该死呀!”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女人又失声痛哭,“我是个贱人,你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的赚钱,而我却在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死我吧!” 说完女人把自己的身体往小乌子身上凑,仿佛老公的拳头能洗刷身上的耻辱减轻些自己的负罪感。小乌子心肠再硬也被老婆真诚滚烫的心融化了,“我不怪你,我去找那个骚货拼命!”小乌子一把推开嚎啕大哭的妻子大步流星的奔向队长的家。
队长坐在自家的堂前交椅上悠闲地喝着茶,嘴里哼着时髦的“样板戏”,小乌子进门就大声囔囔:“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亏我往日里把你当亲兄弟看待,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倒好趁我不在家怎么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队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长出息了是吧!喜欢囔囔是吗?你喜欢全村人都知道你当乌龟头是吗?你头脑要灵清,那是你老婆首先勾引的我!我身边缺女人吗?许人家排着队还来不及呢!你以为你老婆是谁?是天仙啊!”知道队长是个无赖,没想到还这般的无耻,“我知道自己老婆的为人,你不招惹她她能做那样的事?”队长脸上洋溢着淫笑,恬不知耻地说,“是个女人都有那个需求哇,你常年不在家女人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呀!我那是为她好,也让受活寡的你老婆过过瘾呀!”小乌子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你这畜生,我今天打死你为民除害!”举起钵大的拳头就往队长的头上砸。
在一旁早已察觉不对的队长老婆不失时机的赶过来拉住了小乌子的手,“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动粗嗷。” 队长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地头蛇”,面对突如其来的大拳头倒是脸不改色心不跳的,“别拽他,让他放马过来,他敢动我一根手指就要他到没鸡屎的地方呆上几天。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对你们兄弟俩太仁慈了,看看人家生产队有几个队长容忍手艺人出门赚钱?那是我在大队在公社领导那里顶着的,做手艺那是搞资本主义的尾巴,知道吗?”这下好了,听起来队长反倒成了小乌子的恩人。队长不急不忙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发表他的高论,“既然你今天找上门来了,我也是一队之长也是要面子的,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你今天必须讲明了以后的打算,如果还想继续去四散里做篾匠那就乖乖的少管我和你老婆间的那点屁事;如果你认为这些年钱赚够了,那就回来呗!我从今往后再不碰你老婆一下。但是你你要想好了,一个臭篾匠既不能犁耙耕耖,又不能种田割稻,你凭良心说你能值几个工分?你不想让你的老婆孩子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你就回到生产队来干农活吧!”
队长的话像八磅重的铁锤重重击打着小乌子的“七寸”!自己真的一拳下去不蹲几天大牢才怪,耽误了功夫不说坐过牢名声也不好听,让孩子以后咋做人;再说了队长大权在握不让外出做手艺一家人的生活咋办?难道真的为了一口气就让老婆孩子吃苦头?小乌子深深陷入了沉思。“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一个普通社员真的连只队长脚下的蚂蚁也不如啊!小乌子读过几年书也听过一些韩信“胯下受辱”之类的典故,“小不忍则乱大谋”,思前想后权衡轻重,罢、罢、罢,为了家庭还要什么男子汉的面子,还能有什么男子汉的尊严。哎!眼泪往肚里流,咬碎牙往肚里吞哇!
小乌子强忍着万般屈辱哽咽着说:“队长,我想好了以后还想做篾匠。我今天确实有些冲动,队长大人有大量看在平日里的交情就不要计较了,以后还望好好的照顾我的家人。” 说完一头冲进茫茫的黑夜中。“哈哈哈哈”,后头传来了胜利者的狂笑声。
小乌子回家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了手电准备连夜赶回四散里,老婆从丈夫阴沉的脸上读懂了事情的不顺,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淌着眼泪的女人轻拉着男人的手说:“就不能明早去吗?”脸上毫无表情的小乌子轻声回答:“不了,今天已经耽误不少活了。” 女人好想男人多陪一回,“那吃了晚饭再走吧,也不急这一时。”小乌子轻轻推开了女人的手,“不了,我肚子饱着呢,还是尽早赶路要紧。”小乌子顾不上孩子们“爸爸,爸爸”的哭喊声,头也不回的扎进黑幕中。
大乌子小乌子照样在四散里做篾匠,只不过大乌子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能用“嗯”字来替代的绝不多说一句话,陌生的人准以为大乌子是个哑巴,只是还把阿莲家当“老东家”。小乌子也是性情大变,原先的大嗓门不见了,说话变得小声小气的全然换了个人,走路也没了从前的精气神,曾经高昂的头好像少了颈椎的支撑低垂着,对于东家的伙食也不挑三拣四了,只是干活反而比以前更勤快了。天不亮就起床磨蔑刀,天黑了还在小队部没歇工。已经习惯了大乌子小乌子多年品性的四散里人对于大小乌子兄弟俩的变化还真的有些不适应,有些犯贱的许人家甚至会说“我宁愿能听到小乌子的骂声也比这不声不响的要好受”。山里人说,这下好了大乌子小乌子成了一对闷葫芦师傅!
四散里是八零年分田到户的,没有了生产队竹编的农具也少了些折腾,用的少了也就不容易坏了,对于篾匠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原先每次做三五工篾匠活的东家现只要两三天就够了,而且是一年少于一年,慢慢的有些东家干脆两年做一次就够了。东家家里的伙食倒是一年好于一年,装菜的碗也“鸟枪换炮”改成了盘子,里面装得菜也越来越丰盛,鸡鸭鱼肉的渐渐的都有了,再也没人会计较师傅匠人每天吃几块大块肉了。香烟也慢慢的从一元二元的往五元里靠。供师傅的酒是再也不用那散装的低档酒了,全是瓶装的好酒。至于篾匠师傅的工资那是“嗖嗖”的往上窜,从原来的二元渐渐的十倍二十倍的涨,眼看就要破百元大关了。但大乌子小乌子面对每天的百元大钞就是高兴不起来,他们还是怀念以前二元一天工资的日子,那时候的四散里人那种对篾匠师傅的毕恭毕敬很让他们享受,不像现在的人只把他们看成是上门赚钱的“商人”。
当师傅匠人的人脑袋瓜起码不比一般的人笨,心里的算盘打得更是那么的精,以前四散里人家的活多,两兄弟为了不耽误东家的活更是为了自己多赚些钱,除了过年连过节的功夫都没有。虽然现在工资高了但四散里的篾匠活越来越少了,从过去的满勤到十一个月十个月到了八十年代末一年连一个月的活也接不上了。山里人虽没喝过几滴墨水但人也不傻也会算账,工资涨了一只箩筐一个工连吃带烟酒的没有一百五十元下不来,两只箩筐要三百元钱哪!更要命的是蔑席五个工将近六七百元钱唉!那受得了!干脆去市场买,质量不咋地但那便宜将就着用吧,反正不是用来当饭吃的东西。
大乌子小乌子做了大半辈子的篾匠最终还是失业了,回到了比四散里还呆的少的多的家乡佳宅村。
大乌子的老婆至始至终记着老公拖婆娘(找相好)的仇,从那年起就狠气不用大乌子的钱了,起早贪黑的在生产队挣工分分粮食,虽然缺吃少穿的苦了些,但总算没把一家子饿死冻死小孩照样长大了。大乌子回家虽然一家人团圆了,但过多的分离加上老婆平时的反面教导一家人对他是爱理不理的,大乌子从没听见小孩喊他一声“爸”,那日子过得真郁闷啊!活着简直比死还要难受。在家不到一年大乌子感觉身体不适去香兰县人民医院检查说是得了癌症,手里有些钱的大乌子不相信命运会这样作弄人,干了一辈子的篾匠活刚歇下来阎王就要他去报到,刚五十出头的大乌子不死心哪!趁着自己还能走动坐车去了趟省城江州,结果是同样的悲哀,而且已到了晚期。
得知真相的大乌子老婆并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还时不时的讥讽,“这是老天给你的报应呀!”弄得大乌子是愈发的懊恼与郁闷,一气之下病倒在床上。大乌子老婆叫来旁人七手八脚的把大乌子抬到楼下临时搭起的床上等死。
大乌子真的不缺治病的钱,但家里人已经把他当死人看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家里人指望不了,大乌子望着床头整捆整捆的用牛皮筋扎好的钱,强烈的求生欲望盼望着奇迹出现,白天他把十元十元的钱铺满整个肚皮,希望来探望他病情的亲戚能好心的送他去医院,能用钱来延续他苟延残喘的生命。一个患了绝症的人连自己家里的人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作为外来的亲朋好友又何尝敢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面对病入膏肓的大乌子亲友们至多只能宽慰几句,“大乌子呀,你好好静养吧,兴许过些日子病情会好一些。”大乌子知道求人的希望也已落空,看着铺满身上的纸币,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钱财如粪土”的句子来。人生如戏,有人没钱却有着健壮的身体,而有的人有大把的钱却延续不了宝贵的生命,“悲剧啊!看来真的只有等死这条路了”,大乌子不禁落下了两行热泪。
大乌子死了,家里没有哭声传出,村里人是从百步外的村口留有的人死后烧的稻草灰知道的。葬礼也是搞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没有请道士,没有挂油灯,棺材也是从四散里买的那种便宜的嫩杉树做的。大乌子留下的钱最终还是几个子女二一添作五的分了,子女们并没有为自己没尽到孝道而愧疚,而分钱的事他们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
小乌子的情形与大乌子大为不同,小乌子原谅了妻子的不贞,妻子觉得这些年亏欠了丈夫,而今丈夫不出门了,做妻子的殷勤的照顾着自己的老公。而小乌子认为是自己的无能使得妻子蒙受屈辱因而加倍的呵护自己的女人。老夫老妻了出门都是成双捉对的恩爱着实让年轻人嫉妒。
至于那个害人的生产队长也去了他早就该去的地方。
那些年上山下乡的知青下放到了佳宅生产队,有着花花肠子的队长心想他的“挑花运”到了。平时队长身边虽不乏本村“歪瓜裂枣”的许人家,但跟那些城里来的鲜嫩女孩是没法比的,她们既水灵又有文化,队长多次动歪脑子就是没法得手。也该队长“时来运转”了,两三年后下乡的知青又要回城了,回城的手续必须要有大队的公章,生产队长的私账,第一道手续就是必须有队长的签字盖章。队长“大权在握”,心想:好你个叫婉君的俊俏女孩平时不是神气的很吗,总是不拿正眼瞧自己,这两天不是照样屁颠屁颠的整天围着我转,我就是不给你盖章看你能进城不!婉君的母亲一天一个电话的催,婉君没辙了只好屈服,“队长,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才能盖章?”队长淫笑道,“上楼吧!脱裤子马上办。”姑娘羞得满面通红。“不办拉到!我还有别的事要忙。”队长催促着故意摆出想走的样子。“我办,我要办!”婉君顾不得姑娘的矜持了,屈辱的一步一步走向队长家的楼梯。有了第一次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姑娘们都知道了办理回城的“通行证”必须付出自己的“鲜血”。男知青想回城当然不需要陪睡,队长又不是什么同性恋,但没有香烟瓶装的好酒孝敬休想盖章放人。到了最后只剩下知青中最漂亮的淑媛了,淑媛前凸后翘的优美身段早已惹得队长垂涎三尺,三年来队长做梦都是淑媛的影子,曾经发出感慨“这辈子要是能睡上淑媛就是死也值得了”。看着淑媛不急不忙的样队长倒是追着淑媛转,“大妹子,你怎么不来盖章呢?”“好哇!你把这表格拿去盖了章明儿个给我送过来行不?”“这,这,你还是到我家来盖吧!”“是到床上盖吗?”“大妹子,这话说白了就不好听了,天知地知,人知我知。”第二天队长特地洗了澡美美的在家等着“梦中情人”的到来,没想到等来的是乡下难得一见的吉普车,是县公安局来逮捕他的。原来淑媛就是县公安局局长的千金,淑媛就是为了收集队长犯罪的证据而不急于回城的。
四散里毕竟是小乌子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现如今虽不做蔑匠活了但脑海里常常忆起,一日忽心血来潮想去四散里走一趟看看原来的老东家们。当小乌子带着从没来过四散里的老婆出现在山村里,上了年纪不便外出打工的年老东家们热情的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小乌子师傅现已不是上门做篾匠的师傅,少了那份尊严,东家们说话也没了过去的那种规规矩矩,“小乌子师傅,没想到你老婆长得这么漂亮,当年你常年在外把你个美人老婆晾在家里你放心啊?”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乌子不知人家是有心说的还是无意的随口一讲,脸上有些尴尬,老婆早已红着脸低下了头。小乌子只好岔开话题,“那年月生产队干活都累趴下了,谁还有心思想那事。”
难得到山里一趟,小乌子带着老婆特地去了趟阿莲的家,几年不见阿莲憔悴了不少,头发花白了,脸上也有了不少的皱纹,一对曾经十分迷人的大奶已经松弛的低垂着。没等小乌子开口就迫切地问,“听说大乌子师傅走了?”小乌子回道:“得了那种病有什么法子吆”阿莲红着眼圈说:“好好的一个人是我害了他呀!”小乌子老婆拉着寡妇阿莲的手说:“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是个人总有犯浑的时候,是我大嫂太固执了,弄得大伯难做人,大乌子大哥心里苦哇!”能得到别人的体谅阿莲心里轻松了许多,阿莲家已经好些年头没做新的蔑器活了,以前的旧蔑器也都是大乌子免费修补的。大乌子没了见到了小乌子阿莲心里也感到亲近,马上张罗着烧点心。“别忙了,我们又不是做客,只不过想山里的东家们了特地来看看大家。”小乌子想拦住阿莲。阿莲不高兴了,“说实话现在已不是当年了,那年月想烧个点心家里也拿不出货呀!大乌子不在了,看见你夫妻两人来我心里高兴着呢!”小乌子只好由着阿莲。
正当小乌子夫妻俩过着“你挑水来我浇园”神仙眷侣般的恩爱日子,一场灾难正悄悄的逼近。一天中午,饭后的小乌子突然感觉胃部剧烈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头上直往下淌。老婆急死了,赶到村委会打电话120求救,当县医院救护车“坞里坞里” 的警报声响彻佳宅坞村时,小乌子的老婆紧张的瘫倒了。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胃癌晚期,这一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小乌子老婆感到世界末日来临,天旋地转的再次晕倒了。两个已经出嫁了的女儿哭哭啼啼的赶到了医院,两个在广州打工的儿子也连夜坐火车赶回家了。他们竭尽全力把手中的所有钱都交给了母亲,希望能延续父亲并不算老的生命。尽管医生的全力医治,尽管一家人的精心伺候,病魔还是夺去了小乌子的生命。
小乌子的老婆坚强地收拾起伤心的眼泪,给小乌子办了场佳宅坞村有史以来最隆重的葬礼,请了八个道士吹吹打打了好几天,点了一堂七层天灯,到做篾匠活多年的四散里买了一口最好的老杉木棺材,三层纸扎的灵屋里堆满了村里人尚没有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当然是纸糊的。小乌子老婆还大方的在灵屋里放上一个漂亮的“姑娘”,说这辈子不能陪小乌子走到老了,不能再照顾他了,小乌子过了大半辈子没有女人陪伴的日子,如今在地下有个女人作伴小乌子不会寂寞。说得满村的人抹眼泪!
小乌子去世的消息也传到了大乌子小乌子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睦州四散里,大山里的东家们唏嘘不已,“大乌子小乌子兄弟俩是好人呐,他们做的蔑器我们现在都还在用着哩!没想到人却早早地走了,真不知两兄弟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会得这种病,老天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