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亡(1)
坟前的香烧断了半截,看起来随时要熄灭。大理石板环抱着墓碑,有点冷。雨又夹杂着雾浑浑噩噩地在我的眼前飘,我的眼睛析出了细雨的残留物。今年是我第二次回老家祭祖。年纪小时,父母远在异地打工,每逢清明也很少回来。
去年第一次回来,在葬山上成百上千的墓里找到自己的祖先实属不易。大家忙里忙外,把背篓里的祭祀用品架放好,开始分工合作走程序。找几个年轻小伙去锄锄坟头的茅草,女的跟城里一群老家伙们一般是做做上香,烧元宝蜡烛之类的轻活。母亲给我使了使眼色,示意我去帮忙锄草。三叔伯跑过来阻止我,跟母亲说,哎呀这孩子平时工作这么忙累,重活就甭让他做了,去帮忙上香烧烧元宝,把周边邻里的亡者也上几支,三小一中就行了。我向母亲摊摊手,做出不是我不做是人家不让我做的动作,潇洒地接过香奔走在旁墓间。传闻自己家祭祖也要好德,别忘了周边邻里,毕竟自家祖先跟他们是一个地方生活的,不能不管不顾。如若谁家不照顾邻墓,那家人这年是会倒霉的。死者为大不说,即便是个人我们也不能不管邻里死活,远亲还不如近邻,那边也一样的吧。
我前前后后为周边七八个墓上了香,也生怕遗漏了谁家。走到最后一个,一瞥,是个年轻女孩的照片。在这墓山里,大多葬者都不设照片的,这个墓真独特放上亡者照片。目测墓还不算太旧,应该也就一两年时间嘛。我暗自叹息,花季年华,容颜失色,也是可怜。我折回去拜祭祖先过后,又拿了两份元宝纸钱到她墓前。一边烧我一边在想,这女孩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而且还在一堆老人家的山上葬,不容易呢。年轻人花费比较多,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捎给她的钱够不够用,这才促使我萌生烧了两份纸钱给她的念头。
总算祭完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想想后天回到城里又要开始工作就再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我乘坐着返城的车,像在车站前一群入城打工的年轻人一样恋恋不舍。他们不舍家乡,我不想这么早又投入繁重的工作里。一回到家,我就睡了一觉。
远方的炊烟与几个身影,像极了一群聚集在一角吸烟的人。这是哪?我遥望四面,朦朦胧胧的,走了几步,面前突然聚了光一样,烟消弭了,几个人在那里唧唧咋咋聊闲话。
今天回不回去?听说快祭祖了呀。我听我家的孙媳妇说的。
是吗?那么快,那可真让我羡慕,我家每年都三月中,甚至更迟点。
那我是不是算不错了?我是新历四月。那个长头发的女孩问道。我在远处站着,看不清她的脸。
一个白发的老婆婆一脸嫌弃,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公历农历都分不清。新历四月不就是旧历三月么?她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对女孩说公历农历的起源跟计算方法。
女孩自始至终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其实我也不懂,年轻人里没几个会算的,会计算的真的已经变熊猫级,稀有的国宝。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她竟然喊住了我。喂,那边那个.......她指了指我。
我回过头,定睛看了看她,咿,这样子有点熟悉在哪见过。
你叫我吗?我用食指比划了一下她与我,问,我认识你?
不认识啊。可是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我睡觉呢,睡着睡着就出现在这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那双眼珠子向上转了两转,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了,你给了我十亿三千万来着。
哈?我惊叹地望望她,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怎么了呢?她又发问。
我看看是不是我发烧病了?我什么时候借给你十亿三千万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了,我有这个钱,我就不用天天累死累活,打工赚钱了。我疑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女的,你是骗子?先说我借了你钱然后又转过来骗我入坑诈我钱?还是是你自己发烧了?认错人了。
哪有,就是你给的十亿三千万。那天我亲眼看着你给我的。
啊?我捋了捋思路,看着=这阵势,她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呀...不行我得赶快走,等等我不是睡觉吗?难道这是平行时空,另一个我在这生活?这解释也太不合常理了呀......
贝多芬的第三交响乐从我的头上嗡嗡嗡响了起来,我睁开双眼,自己躺在床上。母亲在外面敲门,我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到点上班了啊,听到里面你的闹钟都不知响了多少次了,还在睡。自己的工作都不重视怎么行呢?我点点头,喏喏应着。
一个奇奇怪怪的梦,一个借了我十亿三千万的女孩,看来单身久了梦都稀奇古怪。
我打了个呵欠,拖着慵懒的身体去洗簌,准备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怜香亡(2)
夜里的风长了双手,推开我薄弱的窗帘,拨弄我的床帐。我整个人脱了架一样,瘫痪在竹席上。翻了翻手机录,发觉原来都被工作者占据尽了。原来大人是这样的,小时候渴望长大,长大后却愿望回到小时候。我如是想象,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道黑圆圈,我隐约听到石头沉入水中的声音,很清脆,不知是哪发出的。
你来了?我抬头一看,是昨晚那个长发女孩,一头飘逸的长发随着云朵漂浮。
又是你?我开始避开她,免得她精神病又犯了。
哎,她又开始发问,你到底记不记得那十亿三千万的事。我很感激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嘿,你等一下,我做出暂停的手势,示意她别继续说下去。其实,我真的不记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借了你十亿三千万。何况嘛,我就这么一个普通工人,哪来这么多的钱。冒昧的问一句,你不会......我戳了戳自己的耳廓往上一寸的地方,希望她明白这肢体语言。毕竟直接说人家神经病或者脑有问题的话,我真说不出口。
她仿佛懂了还是没懂,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她慢慢地把双手放在头部两侧,惊人的一幕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面前。她把头取下来了。
啊?你......你......?我僵在了这里,变貌失色,瞳孔愕然地放大了。
她一只手环抱着头,神态自若,貌似没有要加害我的意思。但是我的全身明显在颤抖,手脚沉重得像被千斤石头压着。
她全然不顾我的恐惧,轻描淡写说了句:我是鬼。
看得出来。我试图闭上眼睛,潜意思告诉我这是一个梦。我倒愿闹钟赶紧响,救我于水深火热。而闹钟似乎没有要响的意思,我只能一睁开眼就望到一个抱着头的女孩,抱着头就站在面前。
我开始变得跟常人一样,怕得胡言乱语,你为什么要来我梦里搞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嘛,你还是赶快离开我的梦,求你了,大小姐。不对,是鬼大小姐。反正不管什么,你这样很吓人的好吗?
是吗?吓人吗?我以为你刚才点了点头是想我把头取下来。
我心里暗想,真是摊上事了,自己也没做缺德事啊。怎么会找上我。
她会读心术般对我说:你没做缺德事呀,你做好事了,给了我十亿三千万呢,还有一些杂物。
我疑惑地望着她,这话从何谈起啊。我问道。我前世认识你?给了你十亿三千万?还有别的东西?原来我前世这么有钱。一时间,我又忘了面前站着的是只鬼。
她努了努嘴,是今世,你这人怎么那么逗?
我努力开启回忆模式,今世什么时候?我今生,不对啊,我这么穷,你可不可以说清楚,我不记得了, 唉。一头雾水的状态。
清明祭祀记得吗?她又问。
我脑海瞬间有了画面,是有这么回事,我再细看,嚄你是那个邻墓的人。等下,我不会那时做的什么不对,踩了你的家还是把你什么毁坏了你要来报复我还是吸我阳气吧?
她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起来。太好笑了,你这人,哈哈哈。
我自认也没说错啊。怎么不对吗?雾有点浓了,远方似有小钟,更像铃铛在摇晃。叮铃铃,她解释道,我时间到了,先走了。拜拜。而后她转过身去,飘远了,消失在白雾中。
我的闹钟敲起了乐声,催促我的时间也到了。我艰难地撑开双眼,还是有点困。
真是鬼吗?还是只是一个想象的梦境呢?可那次的女墓碑,那个照片,虽然有一点点差别,世事真的会这么巧吗?还是都是我自己的想象?我打开房门,第一次这么早取出口盅刷牙洗脸。
母亲打开门,喃喃道,少见,这么早就起来了?颇有点怀疑的神色。
我抹了抹疲乏的脸,打开阁楼的窗,晨曦趁机溜了进来。
怜香亡(3)
呵欠一路没有停过。回到公司,同事打趣道:昨晚干什么来了?那个去了吗?
我苦笑着应答:对对对,猜对了。累的我不行!我今天可能要找周公去了,你醒着帮我提防一下老总啊。我迷迷糊糊地坐在办公桌前,文件还剩下半截没录入。半睁着双眼噼噼啪啪地让五指游走,打印出来也没有仔细校对。
刚想趴下小憩一会,老忠—我们的上司就牛鼻子冒着大气走过来,啪的把文件摔在我桌面上。被他这一下我自然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小关,你看看你的文件,你在做什么!他用食指戳了戳我的桌子,才来多久工作就这么不负责以后该怎么办呢?不如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的录入都录错,哎。真是......
我唯唯诺诺,一直说抱歉啊,老忠。他鄙夷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我,闷闷地落下一句改好亲自拿进我办公室。
同事张之栋,我们都习惯叫他张之洞。他滑动着椅子,靠过来对我说,那个老忠还真以为自己是老总?瞧他刚才说话那语气,呵,神气的。
我拍拍他的肩,算了吧,是我精神状态的确不好,自己的锅啊。
就你这随和的性子,以后做了老油条怎么带新人呢?哎呀,换了是我,我准怼他,说真的。
说实在,张之洞的性子的确辣,他还真敢做得出来。
我又重新修改了一下文件,拿到老忠办公室。下午的工作很平常也没出什么漏洞。沈如,作为玩玩吃吃的办公代表,在公司里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不,才一眨眼功夫,她又张罗今晚的派对节目了。关三石来不来?她甩出她的邀请。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困得很。我真的挺困的,眼睛都有点懵。关三石也是张之洞的杰作,一来他看我名字叫关磊就给改了,说改掉容易记、亲切感强。我也不好说什么,自然而言大家都这么称呼你你也会顺其自然接受了。
去嘛......每一次你都不去的,办公室人也要团结齐心呀。柳琦这小萌妹又开始发挥她的特长了。
罗迁这闷声桶也搭把嘴,就是啊,进来这么久你都没跟我们出去玩过?这不好吧?外面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排挤你,是吧?你看,小萌妹都开口了你还不服软?
我竟无言以对。好吧,算我输。我也去,这就对了嘛。凯天商务KTV,走起。
什么?又商务KTV?这么贵,想我们破产吗?两个妹子默契的一致。
哎哟喂,你们每一次都这么说,结果呢,还不是我们男的付钱?最后一个两个吃完唱完喝完就说闹肚子,来什么了然后去厕所,其实是去大厅外候着
,好让咱们给你们把账单给付了。都成了我们男士AA制了不是吗?
此时此刻,我就挺尴尬了。因为前几次我都没来,我新鲜入伙看来账单今晚我是跑不掉了。
他们开始狂欢,在包厢里玩摇骰,啤酒长驻不衰。
我趁机空闲出来透透气,走到柜台问一位小姐姐,0871房间的总共点的东西多少钱。她微笑,示意我稍等。点击两下,用一种近乎可亲的眼神望着我,我就知道这笑里藏了刀子啊。然后她顺利宰割了我2088元。我卡里将近半个月的工资
瞬间沦为KTV的奴隶。我扎铁的心,一直滴血一直看着金额在急剧递减。
啃面包的日子又将来临。为了面包,一切又回到了为了面包牛奶的时代。
我沿路往回走向0871房间。我揉了揉眼睛,前面不远处有颇为熟悉的身影,一头飘逸的长发宛如向我招手。
我的腿不自觉地跟着长发拐过一个弯,又拐过一个弯,出现在一座郊区的房屋。她转过身来,明眸的眼神,断然没有半点鬼的气息。在她眼神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惊诧道。
她坐在长木凳上,捋了捋遮面的长发,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有吗?说谎不眨眼了是吧?对了,听说跟鬼走的太近会损阳。
是的,你怕了?那我回去了。
别,我就说说嘛,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哦,生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鼓了鼓脸,有点吓人。你那天祭祖没看吗?
说真的,我没有留意名字。这鬼生气了,会不会弄死我呀。我的内心告诉了我这么一个信息。
嗯,是没看,你照片这么美我看傻了哪顾得上名字。
她的脸开始恢复常态,像泄了气的皮球。真的吗?别骗我呢,我可以读得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
啊?真的吗?这么厉害,那我以后是不是说话都得小心谨慎,不然哪天说错话了就要英年早逝了。我纯属当作这是一个玩笑话。
哎,其实你生前是不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人?看你现在......
你猜......她低着头,望望河边的树丛,说:关磊我该走了。你的朋友在到处找你呢。对了,我叫肖皖皖,记好了。
三石,三石。我的眼睛半睁着,看到几个同事围在我四周。我意识模糊地拍了拍头,问了一句:肖皖皖呢?
肖皖皖?哦?罗迁和柳琦相视而笑。你跑出去偶遇妹子去了吗?哈哈哈,是不是遇到那些美女计,然后被打晕在草地上呐?被劫财了还是劫色了?快让我们看看。他们开始调侃和作弄我,脱我衣服。
我去,你们还来真的?喂喂喂,小萌妹你压到我了。我一个转身,差点跌下床。
张之洞和沈如在一旁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说实在,我又开始累了。肖皖皖真的是鬼吗?嗯,应该,不然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醒来都身心疲惫。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一盏灯映着床号,哦,原来我在医院。难怪。
窗外新晾的病号服在晚风中飘扬,也许今晚我要在医院度过了。我腾出左手,掏出口袋半天没看的手机屏幕。没有什么人的联系,一大堆的微信消息在版面跳动。
妈,睡了没?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哎,还没有。你今晚不回来住了嘻?她的样子好像有点高兴。
嗯,是这回事,我...
她又插了一句,是找到女朋友啦?妈过来人,理解的,明白的。
我...不是...喂喂喂。
嘟嘟嘟......根本不给我时间说我在医院的事。不过也好,免得她还瞎担心,以为我出什么事了呢。既然如此只能将错就错了。
外面还没停歇的护士巡查脚步有点似钟声,哒哒哒的。哒哒哒......眼前慢慢地变得漆黑,但不甚恐惧。
怜香亡(4)
医生神色凝重的来到我的床边,早班探视。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以致于让这位有点资历的医生面露难色。他开口了。你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大概是疲劳过度,回去多休息一下,我推荐个老中医给你去调理调理身体就好了。
我一听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传说中的变相陷阱?先说我没什么事,然后找个半吊子中医来吓唬我,进而从中两人捞一笔。嗯,我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
一出医院门诊,我便把推荐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向单位请了半天假回家歇着。
窗外小区的广场,有两对男女在窃窃私语,不过逃不过我的聪耳。嬉闹声,运动的各种球声,叫喊声,婴儿啼哭声,全部倒进我的耳朵里。
有点烦,又无可奈何。
天花板的小昆虫,自由自在的,完全当了我的房间是它的领地。它旋转,跳跃,兴奋地拍打着翅膀,绕着窗一直飞,消失在风里。
你来了?皖皖站在小山丘高的地方俯视我。
你站那么高不怕摔下来吗?噢,对了你是那种东西,不怕的呢。
她低了低头,突然沉默。人跟鬼可以成为朋友吗?
啊?我突然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没,没什么。
我挠了挠后脑勺,说:可不可以我倒不知道,不过常言道人鬼殊途啊。
可是......如果真的是朋友又管是什么呢,人跟动植物也能成为朋友,鬼为什么就不行。鬼死之前不也是人嘛?她显得有点失望。
这个,好像还是有点道理。
她眨了眨眼,问:你当我是朋友吗?关磊。
当啊,为什么不当。你也没害过我是吧,
不,你上次不是晕倒了吗?可能是因为我......她愧疚得声音瞬间小了半截。
我顿时后背一凉,鬼吸人阳,难道......我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
皖皖拔了一株尚未长成的草苗,自顾自地蹲坐下来。我还有几天就要去投胎了。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
我不加思索地说:投胎好啊,投胎下一世你要投个好人家。
可是......我是意外身亡的,而且听说我可能会变成猪牛羊等,我不想。
啊?还有六畜道轮回啊?我心里打了个问号?既然那一天迟早要到来,为什么要烦恼去先行猜想呢。可能你会做一只快乐的猪牛或者羊呢。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最惨也只是会有一天莫名其妙被人抓去宰一刀结束一生。
皖皖哀叹了一声,没有半点舒缓难过的表现。
我走到她旁边,也坐了下来。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什么办法?能够救我吗?
也算吧,我说。
那你快说呀,我可不想做猪牛羊之类的养肥了被人宰。我怕痛,上次意外被砸死前那几分钟我都痛死了。她托着下巴,鼓起腮。
我咳咳,装模作样,然后问:你投胎之前会不会收到通知将会投到哪里啊什么人家的之类的地址。
会啊,我已经被通知过了。在五月十号会投在流海县青岗镇的一位农村养殖户家,以前我家是在流海县隔壁小县的。
哦,那就好办了。那天我过去那边,找一下你把你带回我家养好吗?不过你要记得我然后见到我主动跑过来我的脚下,不然我怎么在那么多小猪小羊或者小牛里找到你。我颇为得意地说。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问我,真的吗?关磊你不会骗我吧?我下半生幸福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六月快到了,塘边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荷蕾,肖皖皖没有出现在我梦里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向单位请了半天假,赶到流海青岗镇询问五月十号有没有哪处农户的猪牛羊生产了。一个皱纹满布的大伯,其实他也不过四十出头。岁月催人老,更甚是生计催人老。历尽沧桑的人啊。他告知我五月十号有两户有过生产。一户是养猪的,产了一窝猪崽;一户是饲养羊的,产羔3只。
我马不停蹄地走到养猪那家,毕竟数量比较多,要找恐怕更为困难。我向养殖户说想买一只猪崽,他不接受单买,我只能提高价钱到他也目瞪口呆的程度。他答应了,内心还是疑惑以为我是浑他或者他的那批猪有什么宝贝。我让他把那批猪崽拉出来,挺多的,一大群,让他远远围隔住,几分钟过去了没什么异常动静,把那几只调皮点的挑出来也只是到处去嗅去逛。
我心生疑惑,难道肖皖皖骗了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投胎之事,还是她投胎后把做鬼的事都忘记了。站了十分钟,没什么意思,那群猪还是该耍的耍,该吃的吃。猪户开始问我对哪只满意。要是可以,价格可以低回一点点。
我的内心倍感失望,他不懂,他以为我只是一个来买宠物一样的客人。而且是个不计较那一点点的钱的,很愿意几千元跟他买一只才一个月不到的猪崽。
我别过头去,有点沮丧。我害怕错过,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怀念肖皖皖这只小鬼每天准时深夜来打搅我,拉着我闲聊的时光。我们彼此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很难说清楚。
我想起还有另一家,于是向这位猪户说声抱歉打扰了,我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只。
他也没什么懊恼的,就说没事,没事。以后想起有需要可以过来买,朋友需要也可以的呢。我家的猪崽毛色好,体形也棒。价钱有问题我们也可以商量嘛。
我的左脚沉重地触碰在他家门外的水泥路上。我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那三只小羊羔了。我每走一步都感觉心跳加速,宛如一不留神就会丢失什么一样。事实上我也预感到希望渺茫。
羊户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没有像我这样二十来岁的浮躁也少了四十多的沧桑感。他笑脸迎我进去,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我把他给我的茶端放在旁,提议先去看看那三只五月十号生产那三只小羊。我如前一次看小猪一样,示意羊户把它们三只都圈围在离我两米远。我开始紧张地等待着,那三只小羊的变化。每一个神情与动作,我都不愿意放过。一开始还算正常,两分钟后其中的一只小羊羔就开始剧烈地撞击那个围栏,想挣脱出来。
我像个发现了线索的侦探一样兴奋,连忙示意羊户把那只放出来。它一路小跑到我的脚下来,舔了舔我的小腿。我摸了摸它的头,在旁边的羊户无法理解的时候问了一句:是你吗?
它靠在我的左臂上,眼中闪烁出泪光。
我终于找到你,再也不留你独自一人了。
2017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