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故城没有你,枉称故乡,天下虽大,何以为家?
苏楠此刻有些彷徨,但更多的确是无以言表。苏楠十八了,准确说来是还有十三天十八。
前天他刚刚从J市回来,学校五一放了假,但出奇的苏楠不想回来,那边有他记挂的人。但他依旧回来了,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如何面对无助的自己,如何面对无辜的旁人。
今天,苏楠早早起了床,八点多,比昨天要早很多了,家里面还不算太热,可能是因为冷清的缘故,但太阳依旧有些刺眼。搁着窗帘,苏楠搭鼻一闻,有股子只属于阳光的温暖气息。
翻过手机双击点亮,没有信息回复,苏楠皱了皱眉,但随即又自嘲的撇了撇嘴,希望总是对应着失望,这是属于自己的相对论。
少年洗漱完毕后,套上了昨晚翻箱倒柜找出的短衣服,姑且让我做最后一天少年,苏楠轻轻喃着。
草草扒了几口凉菜之后,苏楠径直出了门,落了锁,父母不在家,家里只他自己。楼前阳光大好,一片宁和,苏楠面露虔诚,心怀苍生,朝着东方走去。
穿过环绕村庄的省道,他们这个村子是有讲究的,在几十年前,大约是苏楠爷爷年轻的那时候,他们这道路极其诡秘,生人踏了进去没本地人引路是万万出不来的。
据悉,是孙膑在和其师弟庞涓斗法的时候所设的一处暗含天地至理,包含五行八卦,内蕴乾坤世界,深罗周易五常,很是厉害,其名为迷魂阵。庞涓一连建了十八寨子,斗迷魂阵,胜它不得。
再传言,抗日战争时期,占此地利,红军游击队远胜日军,阿爷说:都饿死里面了。但改革开放时,阵法本一分好几,成了周遭数个村子,为纪念祖先功绩,本地居民随孙姓。苏楠小时候研究过,这省道不是直的,它环绕村子,纵使现在,初来乍到的师傅没人指点从村子里过也认不清东西南北。
苏楠从口袋里取过银行卡,转念想起昨夜母亲的唠叨:全家就你花钱凶,像流水。无奈的扶了扶额头,随着电子提示音的好言相劝,苏楠冷搁着ATM上的反光镜冷盯了盯门前扒着玻璃门探望着的猎犬,心头一紧。
取过钱后,苏楠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冲着那名为伯爵的凶兽甜甜一笑,伯爵没理会他,继续看着镜子里英俊潇洒的自己。苏楠走过,听到门前两人交谈:
“我这伯爵可是正宗狼犬,配种一次外人三千,见你是老客户,打个五折。”
“你这狗确实凶猛,不知道它的基因怎么样?”客户皱了皱眉。
旁边那人嘿嘿笑着:“基因杠杠的,你看它长得多威猛,只要你家的犬面相好,绝不比伯爵差,可能比伯爵更高大凶猛。”
苏楠怜悯的后头看了看伯爵,正对上它长脸上的那抹不屑,随机又高傲的摆过头。
苏楠狠狠啐了一口,笑骂:“这厮竟此等高傲,卖你孩子还不知所云。”
在省道上,苏楠搭乘上去阳谷的公车,车上不算拥挤,但也没了位置。旁边一对母子,母亲不过三十出头,怀里的小家伙应该还不会跑,只在丫丫自语。苏楠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小侄女,估计大点的去了幼儿园,小些的也会跑了。苏楠想着,抿了一口刚换钱时买的绿茶,小家伙看到苏楠手里的瓶子顿时,眼睛里冒了光,肉嘟嘟的小手伸出妈妈怀抱够啊够,他自然是够不到。苏楠笑着一手扶着横杆一手拿着饮料,看着小家伙,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盯着塑料瓶,母亲一直在旁抚慰:”丫丫乖,丫丫不要,那是叔叔的,丫丫是渴了吧?”苏楠一口呛到,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做叔叔,自己已不再年少,苏楠心底悠悠叹了口气。小家伙还在闹,母亲冲后座喊道:“萌萌,把妹妹的水壶給妈妈。”苏楠又差点呛到,这小家伙是女孩?细细一看,可不是嘛,小家伙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可她虎头虎脑的怎么看也像个小伙子嘛!苏楠果真老了,小家伙接过水瓶后狠狠的啐着,母亲一直在拍打孩子的后背。
突然,小家伙把瓶子丢到一旁,又盯着苏楠手里的绿茶哇哇哭着,母亲惊了一下,拾起水壶,拿脸颊一直蹭着小家伙,当孩子发现一个新奇的事物总是有浓厚的趣味。小家伙明显不买账,小手一直舞啊舞的,苏楠看着她笑着,把手里的瓶子递给了小家伙,小孩抬头看了一眼,一把抓了过去,抱着瓶口就啃。母亲赶忙制止:“丫丫只能拿着玩,不能喝,这是叔叔的,来,谢谢叔叔,等丫丫下车了,再还给叔叔呀。”苏楠看着肉嘟嘟的小家伙,笑着点了点头。旁边一个座位上,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后,陡然一句:“这小孩好富态,脸胖呼呼的都成了球了,摘下来让我当球踢好不好?”那男人说的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中午去吃人肉包子一般,说的那么血腥却又那么随和。母亲一惊,抱紧了孩子,颤颤的说道:“我孩子的头可不能给你当球踢”。怀里的小家伙毫不知情,还这笑嘻嘻的抱着瓶子耍。那男人也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圆场:“那是,那是,小孩这么可爱,誰舍得呢?送给我,我也不舍得踢。”
苏楠笑着对那母亲说道:“小家伙天庭饱满,两腮瑰红,长大了肯定聪明,说不定真像大叔说的似得,是个踢足球的好苗子。”
母亲笑吻了吻孩子的脸颊,冲苏楠一笑,又把孩子往怀里送了送。小家伙可能有些怕热,婴宁一声,母亲有把孩子松了松,但还是用双手箍住。
苏楠有些不悦,泛着精光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那男人沧桑的眼睛,男人看到苏楠冰冷的眸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苏楠侧了侧身子,挡住那母亲的视线,却恰如其分的让男人能够看到孩子。
只那一眼,苏楠从男人眼睛里看到了很多:男人无妻无子,或妻离子散,总之男人眼眸里尽是些破碎的无奈还夹杂着浓浓的艳羡和慈爱。
母亲不会容忍旁人对孩子的无情,纵使对苦难人。
“新世界到了,有下车的吗?”司机低沉的喊道。
“我们下。”那母亲喊道。
公车停了,母亲把饮品又给了苏楠:“丫丫我们下车了,把饮料还给叔叔 。”
苏楠刚欲说话,只见小家伙放开了瓶子,毫无留恋,不觉间暗暗吃惊,伸手于那母亲相视一笑,接过饮品,又侧身让后座的大孩子过去。
母亲走了,小家伙也下车了,一同跟下车的还有那男人慈爱的目光,苏楠叹了口气,坐 在了一旁的空位置上,让开了视野。
公车刚刚起步,那中年男子便嚷嚷要下车,司机叱道:“刚刚怎么不下,等过了前面红 路灯,路边停给你下。”
那男子讪讪一笑,不住的点头。
苏楠心惊,却又为那母女庆幸,遇到了善良的人,只是不善言表。
愿你一如常往,所遇皆是善良。
愿你一改前非,再遇赤子孩婴。
公车继续驶着,压过坚硬的柏油路,向远方在太阳下折射成流水般的大道走去,在十字路口与一辆辆素不相识的铁皮汽车分道扬镳,把那对母女还孤苦男人丢落在回忆里。
苏楠下车了,尽管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但他想走一下,每次他下车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疲劳期,晕车后遗症,而且苏楠也不喜欢待着车里的感觉。
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县城愈发的繁荣了。突然,苏楠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可以用一种世外高人的目光来看待这时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于我不相干的事,尽力就好,于我相关的,尽心便好。对别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初心,世上万事,不过如是。
每一个少年对世界的看法都是千奇百怪的,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学会接受不尽人意的世界,学会看待成人眼里的世界,无论你是否认可旁人的看法。
首先,对于谈论世界的声音,你要先做到敬畏虔诚,再考洗耳恭听或是扭头就走。敢对世界指手画脚的人,不是大人物就是疯子;对于前者保持敬畏,对于后者保持虔诚,这样方可进退有度,两不开罪。
苏楠走到建行的自动存取款机,他家周围没有建行的ATM,只有县城有,这也是他来这最根本的目的。
把钱存好,苏楠拐角进了一旁的街,看着两侧大半熟悉的商店,也有一些新开张的,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家店倒闭然后后来者居上。幸好,那家小餐馆还在,苏楠不知道这家店在这多长时间了,好象时和对面的老三中一同建造的,绝对是老骨干了。只是三中已经迁走了,像苏楠这样的毕业生连个怀念青春的地方都没有了,三中被一分为二实验中学独占了大片疆土,只留下原本属于高三学生的博雅楼分给了第二实验小学。
苏楠推门进去,餐馆和以前的布局分毫不差,这让苏楠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这儿的老模样终究还未完全淡去。
“叔,一碗凉皮一个肉夹馍,都不放辣。”,屋里一个中年男人在和自己的一对儿女在一块,女孩略大些,扎着两个马尾,男孩小些,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吃饭。
中年男子听到呼声,抬头一看,对着帘子里面喊到:“孩他妈,一碗凉皮一个肉夹馍,不加辣。”
帘子里面是厨房,苏楠知道。
帘内,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去做,我在忙,在洗碗。”
男子应了一生,“你歇歇,等下我去洗,洗碗伤手。”,又对一旁的儿女说道:“亮亮好好吃饭,佩佩看着点你弟弟,别让他剩下。”
女孩不情愿的诺了一声,小男孩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嗓子。
苏楠有些羡慕这样的夫妻,开一家小店,育一对子女,吵吵拌拌又互相牵挂。
苏楠在旁找了一空桌坐了下来,此时日未三竿,餐馆里面还未有客人,只有角落里有一对母女。诚然日以三竿怕是今天依旧客源稀少,五一放了假,学生们都回了家,这店地理位置又不占优。
苏楠从裤袋掏出手机划了俩下,仍是无人问津,除却移动公司推行的免费业务短信,苏楠没舍得停它。
过了一会,老板将东西端了上来,苏楠有些饿了,不一会便吃光了,味道照旧。剩了些汤水,很酸,苏楠喝不下,便大口灌了那瓶没喝完的绿茶,待心满意足后,苏楠结过账,离开了。
出了餐馆,苏楠看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字:实验中学。心中的落寞更添几分,苏楠踱着慵懒的步伐,来到正门前。
“同学,假期学生不允许进入校园。”门口值班室的大叔探出脑袋。
苏楠看着陌不相识的保安,悠悠一叹: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保安都换了,要是以前的保安,苏楠尚还认识,好言相劝,说不定会卖个薄面。
“叔,我是老三中的,这不好长时间没回来过了吗,我想进去看看,您看看能不能放我进去?”苏楠尽量装作一分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睛里满满的星星。
不过,那保安着实敬业,一看苏楠打起了同情牌,立马打开了收音机看着桌上的报纸,来一个眼不见耳不闻。
苏楠心念:这同志觉悟也忒高了点,一看这门卫明显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苏楠一瞥报纸:《论毛主席的<论持久战>讲话对当今教育方面的启示》,苏楠目瞪口呆。
少年最后毫无计策,以一种无比怀恋的目光看了老三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草木光、瓦墙辉,仍如昔日,只是苏楠觉得这儿的草木已不是为自己而放,楼宇亦非为自己生情。
少年走了,无比留念,却走得如此决然。
苏楠从未去过新三中,那儿不属于自己,尽管现在这儿也不属于自己。
突然,苏楠觉得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独自流浪。
打破苏楠这种悲怆情怀的是一只问不足道的蠓虫儿,苏楠就见着它,摇摇坠坠的飞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停在自己的鼻尖上。苏楠仿佛已经听到了虫儿嗡嗡扑动翅膀的声音,苏楠觉得鼻尖有点痒 定睛看去,只见那虫儿一个加速,径直撞向自己眸里,苏楠怜悯的替这只发生碰撞事故的虫儿一念,希望它能安然无恙,突然眼睛一酸,苏楠意识到,他没带眼镜。
苏楠眼眸里,飞进了一只虫儿,还是他放进来的,前一秒,苏楠替这只虫儿祈祷,后一秒,便恨它要死。
可能虫儿见苏楠回到故地,触景生情,却未落下一滴泪水,便帮他折腾出几滴。事实证明,伟大的虫儿以性命为赌注,成功博下了苏楠的泪水。苏楠不敢睁开眼,拼命的揉着,觉得未果,便捂住右眼,跑进了一旁的商店,买了瓶净水,用水冲洗。过了一刻钟左右,苏楠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右眼半阖,依旧很痛,但好些了,苏楠估计那只虫儿应该死了,不由得一叹,虫儿傻,自己更傻。
苏楠来到了老三中的侧门,这是属于第二实验小学的国土了,苏楠看着巍峨的博雅楼,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不自觉落了泪。以前,自己一个人坐在讲台左侧的角落里,隔绝了班里大部分人,一下课就在那三分土地上向下眺望,总期盼能看到那个记忆中最美的精灵,有时下楼去,也总是希望能与之偶遇。那一次,登临隔空北方长廊,悠然隔过长空在那一扇小窗里,能恰好偶遇那抹最动人的身姿,至此,又多了一方好去处。
命运不会让任何一个妄图摆脱他的人好过,自己那长达数月与世隔绝的苦修终究换来一个不尽如意的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结果。
“喂,同学干嘛呢。”一样的保安服饰,不一样的声音,苏楠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庞,他右眼生疼。
“叔,我是这儿的老学生了,过来看看,我就在门口看看,不进去。”苏楠一只手捂着右眼,一只手拿着两瓶水,有些好笑。
那保安西湖人士,却出奇的对苏楠村子里的情况异常熟识。什么以前的村官是谁啦,誰家里又信添了子嗣啦,哪家老人离世啦……总之,说的苏楠汗颜。
“对了,娃儿,你现在在哪里读大学?”那保安大叔道。
“没考好,去了个不太好的二本。”
嗯,二本,还是属于那种不太好的。
“哦,可惜了,那个大学是私立的。”保安一脸惋惜。
“嗯,私立的,但还好。”
苏楠不知道在安慰谁。
“想考研吗?”保安又问。
“嗯,想,但没想好考哪里。”
“没事,娃,高考咱没考好不要紧,那就考研,给他考上个北大清华。叔也跟着长脸。”保安一脸希冀。
苏楠低着头没敢看保安大叔的眼,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娃,想进去看看吗?我给你开门。”保安大叔豪气干云。
苏楠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让保安说痛快了,保安假期了又是个无聊的职业,有人陪聊,高兴的紧。
苏楠往里面一看,博雅楼被校方用铁栏杆为了起来,活脱脱像是个监牢!这里面还关押着这世上最年轻,最天真,最可爱的孩子。苏楠苦涩一笑:“不了,大叔您忙吧,我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那大叔见苏楠情况不大对,只嘱咐了句:小心,边看着苏楠的身影为车流吞没,无影无踪。
苏楠独自走着,半阖着右眼,眼睛仍旧很痛,挣不全开。
身旁有过路的女生,不经意间看了苏楠一眼,苏楠展颜一笑,那姑娘又看了一眼,随即赶忙跑远了。
苏楠无奈,看了自己对自己的相貌评价略高啊,而且不止一星半点。
尽管他从未认为自己有多好看。
苏楠漫无目的的溜达着,贪婪的呼吸着家乡的气息,这儿以前我很怀念,现在不过是弥补以往的那份遗憾罢了,思念的人不在,哪里值得留恋呢?
前方人潮涌动,苏楠费力的睁开双眼,远远望去,是一家衣服商场。苏楠想买条裤子,于是顶着嘈杂的人声,逆行而上。
商场里好多人,叫卖声加上商场的电子提示音,苏楠嗅了嗅周遭气息,女人身上的味道再配上她们身上的汗水,一阵恶臭。
苏楠昏昏沉沉的,他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几乎男人都喜欢女人多的地方,而苏楠恰恰相反,他无比厌恶,气味是其一,也是最直接的原因。
苏楠管自己身上的这种现象叫:女人密集恐惧症。自然是他自己杜撰的,子虚乌有的事儿,但他讨厌待在有很多女人的地方这是千真万确的。
苏楠买衣服没什么头脑,也没什么太多顾虑,喜欢能穿就行。
“帮我取下那条裤子,谢谢。”苏楠对一旁的服务人员说道。
服务小姐,见苏楠把那条有好几条拉链的白裤子,往自己腿上比划,差点笑出声来。
苏楠觉得还是裤子很合身的,也挺好看的,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在于小腿出有些过于修身。
那服务小姐见苏楠皱着眉思索着什么,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先生,您是要买给自己穿的?”
苏楠点了点头,“不过这条有点小,能有没有大一号的?”
那服务小姐强忍着眼泪:“先生,这里是女装区,男士的衣服在那边。”说着那小姐指明了一个方向。
苏楠抬头一看,展示牌上写着:精品女装。
不过令那售货小姐愕然的是苏楠的定力,她只见苏楠向她道了声谢,面无表情的走去。
苏楠有些无语,难得看到一条自己中意的,竟然是女士的,难道我的眼光那么趋向女性化了?
苏楠头更难受了,想晕,他四处打量了一圈,拿过一条白色的休闲裤,比了下腰宽,大小合适,自己走向了付款结账的地方。
队伍已经排了好长了,苏楠在最后等着,他一手扶着额头一边按摩太阳穴一边揉着眼睛。
突然,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是高中同学,苏楠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那是个女孩,苏楠没和她说过话,貌似一句也没有。
苏楠冲那姑娘一笑,招了招手,那姑娘貌似没认出来他,无动于衷,她应当是姓李,单名一个荣字。苏楠收回了手眯着眼睛又看了看那姑娘,但心自己再闹出笑话。
那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妹妹,苏楠好生看了一番断定自己没看出,应该是那姑娘不认得自己了,也难怪,情理之中。
只是,那姑娘身后的小女孩抬头看了一笑苏楠,顿时被苏楠吓得后退一步,紧紧地抓着姐姐的手。
李蓉回过头,突然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苏楠。原来,她认得自己,只是苏楠不喜欢那种眼神,也不清楚为何她要如此看他。那种眼神有敌视,有种妹妹被人欺负,姐姐站出来打抱不平的韵味,有不堪还有隐隐点惧怕。
苏楠有些不解又有点委屈,他别过头,不管了,也不上前解释些什么,懒得去。
一个人对旁人的看法未必是某一时刻突发而来的,应当是平日积累的,就好比一个善良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做了一件恶事,那么旁人看待他最起初肯定是不解,那种一上来直勾勾说他是恶人的人多半是平日结过怨,对他印象不好的。
苏楠不知道以前哪里惹到过她,索性也不去想了。终于快排到了苏楠,柜台旁边有面硕大的镜子,苏楠往里一打量,顿时明白了为何刚刚那女孩对自己惧怕了。
苏楠的右眼是通红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加上他一直是半阖眼睛,镜子里的右眼只看得到棕色的眼珠和血红的外围。
苏楠也惊了许久,他缓缓眯上了右眼,俗若无事。本该轮到苏楠的,可前头有几个中年妇女硬生生的插到了前面。
“不好意思,请您去排队。”柜台小姐温和的声音响起。
“俺都放你桌子上了,你给俺刷了,俺就走。”那大妈对此,显然轻车熟路。
“对不起,我不会刷的,您这样让后面的人怎么办?如果现在有人插您前头,我是不是该跟他先刷?”柜台小姐说道。
“你这妮子咋这么犟捏,俺前头不是没人嘛,你快点给俺刷了,俺这物件大,不好拿,你抓紧刷,刷完俺就走。”大妈不依不饶,显然意识到,这个售货员没那么好说话。
柜台小姐无动于衷。
突然,这时候,苏楠一愣,因为他手里的裤子被抢走了,苏楠一看是身后的大爷。
“现在你头里有人了,先给这小伙子刷,人家等了好久了,最讨厌你们这种插队的,不文明。”那大爷伸手把苏楠的衣服放在了柜台上,高亮的声音回荡。
“有你这老头子什么事?那大妈有些烦躁了。
“怎么没我事,你没插我头里,你现在抓紧往后面去排队。”大爷更急躁。
“欸,俺今天非不排队,恁能怎么着。”大妈开始撒泼。
苏楠有些无奈,被大爷大妈夹中间骂架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不信的人可以自己去试试。
柜台小姐,这时候已经把苏楠的衣服刷完码,取下固定盘,打包装好了。
苏楠弯腰付过账,结果衣服挤了出去。
苏楠刚走两步,只听到“哐当”一声,那大爷把大妈的行李箱一把扔到了队伍后面。
然后,整个大厅,寂静了,零点零一秒后,一个尖锐的声音彻底打破了这份死寂,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苏楠喃喃一句:大爷,好臂力!一溜烟跑了出去,他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
出了商场,苏楠总算送了口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脑袋昏昏沉沉,必须回家了。
适逢其时,公车驶来了,苏楠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车上,苏楠不停的揉着额头,脑袋无比沉重,眼睛还是疼得厉害。
“青岛鞋厂,青岛鞋厂,黄了,黄了,在场皮鞋一律低于成本价出售,机不可失 失不再来。”窗外传来声音,苏楠费力的探出头一看,无奈的笑了。
高中的时候,黄了的是温州鞋厂,现一黄黄了三年 现在又改成了青岛鞋厂,仔细一看,那铮亮的皮鞋脚底一层灰,四处打听,价格比起那些商场里面的不遑多让。
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好占,都是要付出代价嘀,苏楠握着胸前的吊坠,会意的笑了。
回到家,苏楠滴过眼药水,美美的睡了一觉,梦里梦到想念的人。下午两点多,苏楠迷迷糊糊的醒了,忘记了梦的什么,总之感觉很难过,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拿起手机:丫头,我想你了。
世上的人或事,都有其定数,能改变的微乎其微,但终究有希望。未来在前路等你,别再过度留念往昔,能阻止未来幸福来临的不是接踵而至的苦难,而是对往昔幸福多度的怀念。
播撒阳光,收获五谷。
父母健在,兄妹无恙,相见的人在眼前,思念的人在身边,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