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要盖新房，院子里的杏树和香椿树都要砍掉了。可是，我突然有点不舍，尤其是那棵香椿树。

       树是在四年级时栽下的，那时语文老师发树，自然挑了棵大的。在植树节的后天晚上，和弟弟分别挖了两个洞，他栽下他的，我栽下我的。

       后来问奶奶，树五年后长多大，十年后二十年后呢。香椿树是长得慢些，但还是亲睹变高变粗变大，还是很兴奋的。后来，弟弟的香椿死了，好友冬儿的也死了。我那棵还坚挺地活着。只是，奶奶也不在了。

       逢过年的时候，妈总说初一早晨要赶个早，去抱抱椿树，就说：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我长长，你长粗了做檩梁，我长长了穿衣裳。一向勤奋的我自然赶到弟的前面，后来才意思到：椿树王，我长粗你长长…念叨错了。之后，一直出落的肥肥壮壮，怀疑是否缘起于那点错误。

       树长到碗口粗时，已远远越过邻居的屋脊，成了附近最高的树了。那时爸开玩笑说，等到出嫁时，就把树砍了，给你做个书柜。可是，打读高中起，再也没理过那棵树，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似的。三月槐花开时，偶尔吃到香椿沫拌的蒸菜，初冬邻居大妈采她的果实煎药时，才意识到这棵寂寞了很久的树。

        昨天，听着音乐，倚着凳子睡了，恍惚看到那棵光秃的树，像一个极大的讽刺。也不知怎么醒来，思绪散漫了几分钟，想起来早已淡忘的尼采，悲剧、强力意志；悲剧、强力意志…

       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那么孤独，孤独得难以排谴。出门时见了冬儿，她的儿子应该读小学了吧。都还是彼此，所不同的，我这张涉世未深看起来十八九岁的脸，她多几道纹而已。岁月，就是这样。

        香椿树下，那忽青忽黄忽然飘落的叶子，像是流年，点在年轮里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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