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了,该收了。
?立秋的节气刚过,风就不一样了,不柔了,有了一股冲劲儿。往日湿重厚腻的云,轻薄了,也淡了。天空露出了湛蓝的底色,高了,远了。蓝的让你忍不住,停下来,去寻找。云呢!
?没几天的功夫,一片一片刺眼的黄,绕着村庄,漫了田野,漫了山坡,漫了洼地,一直漫了天际。金灿灿,黄萦萦,丰盈又饱满,也漫过了心。秋天的颜色,骨子里的喜欢,还有依赖。
?老孙,同住一个单元门的邻居,儿子在城里成家立业,他的户口依然在农村老家,每年还种着两晌多地,只有在春种秋收时,回农村经管属于他的土地,偶尔回农村几次,倒像是串门,惬意中就有了收获。
?老孙健谈,很愿意话当下,又很愿意让时光倒流。而且嘴角总是上扬,幸福感不要不要的,他眼里的春耕与秋收,不用细细雕琢,两幅美丽的乡村水墨画,就会轻盈的展现在面前。你不去分享一下,好像不行。
?老孙,滔滔不绝。我,倾听。
?现在种地,简单,就跟玩儿似的。没有了过去的起早贪黑,看不见人山人海,暴土扬长chi。三春不如一秋忙,流传很多年的农谚,也悄悄的淹没在机械化耕种的轰鸣里。已然成为一种过去时,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流淌在我的时光里。
?秋天的颜色是故乡的,秋天的颜色是爷爷用勤劳和智慧蘸出来的。
?爷爷又挎着粪筐出去了,要趁着天还没有大亮,赶在其他人之前多捡拾些狗粪猪粪,放到屋东边的沤粪坑里,待夏季一到,不多的时日,一池沤好的农家肥,就加持到自留地里那些烤烟、土豆、高粱……去了,
?母亲抽烟,爷爷每年都要在自留地里留出一块儿地用来种烤烟,按照时令,爷爷先在屋前的园子里,找一块儿靠墙向阳的地方,做一个大约一米乘两米的四周凸出的池子,把池子里的土弄得细细的,然后均匀的撒上烟籽儿,浇上足够的水,盖上塑料薄膜,剩下来就等着发芽出苗了,择时再移栽到自留地里。
?爷爷割烟用的袖珍镰刀,磨的锋快,是万万不能让我碰的,生怕割到。爷爷每次用完,都藏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我好奇的找过,没找到。长大后还问过爷爷,爷爷说这是秘密!
?爷爷伺候的烤烟,叶片肥大厚重,抽起来有冲劲儿,母亲后来的心肺功能不好,我想与抽烟不无关系,即使到现在,几个哥哥吸烟我还是反对的。但是说不听,都很固执,呵呵!
?看见那片高粱了吗?红彤彤的高粱穗,在秋天里,日渐饱满,红的耀眼,红的迷人。爷爷把这段果实的成熟,叫晒米儿,我听见大人们说这句话时,都带着儿话音,也许是给人感觉通俗些。和高粱同时晒米儿的还有玉米、大豆、糜子、谷子……等等。
?没过几天,高粱熟了,爷爷就会挑一个潮湿露水重的早晨,把高粱整棵割倒,然后把高粱穗一一割下装筐拿回家,放到院子里再继续晾晒,而把高粱秸秆二十几棵捆扎为一捆,用手推车运到家,留着有大用处。
?后来才知道,为什么收割谷物豆类等庄稼都会选择有露水的早晨,爷爷说,干燥的天气收割容易脱粒,减少收成,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说道儿。
?植物上的露珠,也是只有立秋的节气来了才会有,剔透晶莹,和着秋虫的呢喃悄悄滴落,舒缓又灵动。往日狂躁的人们,告别了盛夏,告别了闷热,心也渐渐的安静了。庄稼落了黄,再也不那么密不透风了,空气中有了内敛与成熟的味道。不信吗!仔细闻!
?爷爷忙过了这一段儿,就开始翻动那些高粱秸秆了,尽管烧柴有不足,但这些高粱秸秆是绝不能拿来烧火的,爷爷把成色好的挑出来放在一起,成色差的用来做搂柴火的大耙帘子,怎么跟你说呢,就是做成像撮子形状,然后按照帘子的大小再做一个耙子,耙子杆这头用一个木板掏一个窟窿眼儿,套在耙子杆上,搭在肩膀上。帘子后部用木叉有机的捆绑在一起。此时,一个楼柴火的大耙做成了,用来搂田间地头的毛柴,好用。我用大耙搂过柴火,不轻,累得慌!
?剩下那些成色好的高粱秸秆,爷爷按照他的一道道工序,开始编织铺炕的席子,就是炕席!爷爷早就把工具准备好了,三棱梭刀、四棱梭刀、还有用来杀猪用的禽刀、一块儿木板。先用梭刀把高粱秸秆按纵向从根儿到稍儿,分成三等分或四等分,然后用右手拿禽刀,木板做垫木,坐着用脚蹬刀背,把破好的秸秆用左手往后拉,挂掉上边的瓤,留下光滑的高粱秸秆皮,就是编织炕席的原料了。
?编织一张炕席需要好几天,爷爷恨活儿,总是急急的样子,盘腿坐着编织炕席,一坐就半天,鼻涕流出好长,都是别人提醒,腿能不麻吗!能不累吗!
?我真敬佩爷爷,编织出来的炕席,平平整整,周边还有好看的图案,喜欢!只是自己家舍不得铺,每年编织的几张席子,都要用来补贴家用,怅然!还有淡淡的忧伤!
?爷爷会的可多了,还扎笤帚,扎刷锅的刷子……
?那些年,那些事儿,很多很多。都一一留存在我的大脑皮层深处。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可是,有许多需要记住的东西,是完全可以去追溯的,
?都说往事随风,谁又能让往事都飘走呢!我不能,你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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