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楼上阳台的门,它俩争先从门隙探出嘴脸。然而,那副嘴脸上沾了几根鸡毛,猜测着哪只鸡又用大翅膀扇了它俩的嘴脸——它们定是对鸡有不规矩行为。
若问责,那只小狗或称青年狗其责难逃。
已经是三四年前的过往了。有一阵子,一只狗总在妻子上下楼时蹲在楼道口,望着妻子“叽叽嗯嗯”,一副可怜样触动了妻子,问遍邻里都说它是小区里的流浪狗,无主无家。妻子决定收留它。其时,青年狗毛发凌乱,臭味刺鼻,妻子不嫌不顾,只管将收留来的狗洗澡、梳理、修剪,还真把一只狗的青年模样给凸显了出来。家里的“豆豆”独自生活了十多年,以狗龄推算已过盛年,正常情况下,它高居楼台,基本没机会与同类接触,孑然一身已成定势。岂料,突然间添加一青年伙伴,惊喜自不必言说,情绪即刻高涨起来。它们耳磨厮鬓,追逐戏耍,亲热得不得了。
豆豆宠它偏爱它。每一顿饭都让年轻狗先吃;饭食里有一块肉或一块骨头,豆豆总会佯装咬不动,消化不了。它倒也不客气,即刻大嘴噙住,叼到一旁背对着豆豆大口享用。天热了时,它独自挡在风道上,任凉风吹拂;天冷时,它又钻到豆豆身下,借豆豆身子取暖。豆豆倒显得很乐意,任凭它随心所欲。于是,养成了霸王,每到用饭时,甜的香的整个先尝个遍,豆豆欲往前蹭,它就“呼呼”地架出威风,像是要攻击谁的样子。谁跟你计较了!豆豆淡然一笑,回身溜着墙根来回走动,耐心等待它吃到放弃霸占。
一位熟人的养殖场因为环保被禁停,上千只鸡没处去,不由分说硬塞给两只肥大的,说是让我自己收拾一下改善改善伙食。我对杀鸡扒鱼真不在行,又对活生生的东西下不了手,权宜之计先放养几日再作打算,楼上无处安置随手把鸡抱给了狗。俩狗相视无语,它们傻愣愣地看着对方。那鸡毕竟在养鸡场成千上万只的鸡群里呆过,自是旁若无物地在狗们面前来回走动。看到食盆里还有些米饭,三下五除二把米饭啄了个净光,然后站在风道上忽扇着翅膀、舒展筋骨……
豆豆蹲立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母鸡,想从鸡方看出些纰漏。青年狗坐不住,试探着靠近,想找找鸡的薄弱,母鸡辨不清来者何意,本能地架开翅膀,立起脖周围的羽毛。青年狗欲停步时又不甘心,将要接近忽然被鸡的铁嘴猛啄两下,它一个跃动退回。由此,鸡占了上风。每食,鸡必先在食盆里挑肥拣瘦,痛吃一番,俩狗百般无奈。
却有几日,俩狗经过细致观察,发现鸡每逢傍晚便视线模糊,识物不清,便有了可乘之机。
每到傍晚,俩狗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把鸡夹住,鸡看到前面隐隐有狗东西在向自己扑来,急忙招架,不料后尾又遭攻击。一来二去几个回合,就把鸡给折腾得全线崩垮,盲目地忽扇几下翅膀,败下阵来。那个食盆,那个通风透凉的廊道,被狗占了回来,青年狗又得意地吃上了第一口食,站在风道上透第一丝凉。
我极看不惯青年狗的霸道和做派。一只被抛弃被流放的狗,且不说之前有何前科,就冲着把你收留来管你吃住,有冷暖保障的份上,你就该规规矩矩,起码有个尊长之别吧。看你霸道得一身好膘,油光发亮,再看看豆豆那一身柴瘦样。有好几次,去喂食它们,我都狠踹过青年狗,或是把它挡到门外,让豆豆和鸡先吃。这种惩罚的办法虽然普通,但青年狗应该有所收敛。
举家外出两天,临走把几个馒头、烧饼和一锅汤备好给它们,约摸着够吃到我们回来的时间。两天后的傍晚赶了回来,家人说要在外面用餐,我说我先赶回看看它们——毕竟与它们相处时常,心里有些割舍不下。
门开大,它们躲在一旁,各自的身上也沾了不少鸡毛。我向食盆走近时感到脚下被一层柔软的东西垫着,向下看时竟是一地鸡毛。这有些过分了吧?你们在一起闲着无聊,斗一斗取取乐也就算了,咋弄得浑身鸡毛?把灯打开时,它们的嘴脸更清晰,嘴头上还沾了血迹,腿上爪上也染了血色。感觉事情严重了,忙向满屋找那母鸡,鸡不吭声,只看见一堆鸡毛堆在屋角。弯腰细看,一股血腥味扑来,两只母鸡血肉模糊,开膛破肚,心肺五脏横躺斜卧,一排鸡卵有的已渗出黄汁。其状实不忍再睹。
豆豆很明显是参与了这场凶案,它躲在墙根颤动着身体,胆怯得不敢抬头,对于主人如何发落心存迷茫。倒是那个家伙,没事似的抖了抖身上的鸡毛,就着墙面蹭着自己沾血的嘴头。看到两只母鸡被俩狗残食,洁净的墙面又被那家伙蹭得血迹斑斑,我的怒气一下子冲上来,随手抄起门边竖着的一根木棍,抡向那个罪不可赦的家伙。
惩罚是必须的。豆豆是从犯,罚它一天不得进食,让它在饥饿中长长记性。主犯,在受到严重体罚和警告后,全家人研究决定,把它开除出家,放逐街头。忽然心里疑问,我们之前收留它时,是不是有类似的犯罪前科?那些流落街头的狗们,它们不一定都是值得怜爱的值得收留的。流放,也许是对它们最好的宽容。
两天后的傍晚,妻子从街上购物回来,在一层的楼梯口又听到“嗯嗯叽叽”的声音,妻子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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