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在曲阜游走,仰三孔景貌。挥扇观景之余,我忽想起“圣人诞生地”,于是,向接待者询问。爽快的鲁南人闻之大笑,立即叫来车,陪同我直奔尼山。
中国很多名山。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倘若“有圣”,其名也大,尼山便是如此。
在华夏诸多名山之间,尼山,只能算作一座小山,并不延绵的山,主峰只有340米,高度不及五岳一方巨岩。然而,我刚一踏入尼山脚下的碎石小径,一旦仰望五老峰,便有巍峨宏伟之感。因为,那是“幼圣”降临世间的天然屏障。
这座小山,早已被列为入世界文化遗产“曲阜三孔”拓展项目名单。散落其内的孔庙、尼山书院,被敬仰者修葺一新。“尼山听讲”已成为“曲阜修学游”重要项目。仲夏日的尼山,林木葱郁、石径幽深、蝉鸣悠长、静如丹青……古柏掩映的青砖小院,隐隐传来诵读声。
尼山夫子洞,自然是必读之处。洞口对面有一座小山,名颜母山。我走向山西侧一段草坡,见片片青草像被染上一层暗红色,与之相伴的山石层面,也呈现斑斑红点。
这时,一位赶集归来的飘须长者,见我痴痴望着红草坡疑惑,走向前来,笑着讲述了一段流传至今的传说——当年孔子母亲颜征行路到此,忽觉有临产感。通过这片草坡时,已然“见红”,淋洒的血迹染红了这片草坡与几块倚靠的山石。
胸前飘着银髯的老人远去了。我仍望着阳光下色调凝重的“红草、红石”出神。我自然明白,现代地质学研究者与植物学研究者,面对此情此景,会依据专业教材的定义解释这一现象。但我宁肯相信这一段传闻。让抽象的思维形成穿越,让冰冷的解说幻化为传奇,一方水土,更突显灵气。
我绕过这片草坡,跨河前行,怀崇敬心态走向尼山夫子洞。首映眼帘的,是洞口的石碑。碑刻的“夫子”二字,在我心头重如千斤。这个称谓,历经数千年沧海桑田、百代兴亡,虽然有多种变化,但“品学兼优、教导有方的师长”之含义,最为深入人心。扼腕当今时代,物欲横流、心浮气躁,在教育领域,真正当得起“夫子”的,为数几何?
华夏大国的“圣诞洞”其实并不大,进深约有3米,一侧有长石如床,床头凸现一条青石如枕。流传的多版本史料,对此洞各有解说——其一,当年,赶路的颜征分娩在即,只能跑到这处山洞,产下孔丘;其二,孔子降生后,由于相貌奇丑,被
父亲扔于野外,被一只猛虎衔入洞里喂养……所记所述,尽管有些离奇,但这段过往,被当地人世代相传,一如夫子洞前,自古至今潺潺作歌的溪流。谁也不知“歌词”叙述的陈年旧事,是否真切。
这条溪水,因依傍“圣诞洞”,故有“智慧之源”之称,也被称作“智源溪”。遥想当年,“幼圣”在哺乳时,舒缓有节的溪韵,是否伴随他悠然入梦?是否把颜母的祝福声悄然承载、流入齐鲁大地,继而汇入了华夏江河?
我沿着溪流游走,见静谧山林间,出现了一片苍郁的柏林。细看株株古柏,树干竟然无横生枝杈,每株柏树,树冠皆枝叶凝碧,如一排排毛笔在天幕上书写千古史诗。我从“双肩背”中,取出景区领导赠与的相关书籍,走进山林深处的一座山亭,针对眼前之景,任随心神在字海中遨游……
孔子降生后,这里便生出类似巨笔的“神柏”。当地人用“笔柏”的枝杈燃烟,可制成名墨。此种墨汁,落纸清香四溢、经年不变。曾有贪心人,把几株“笔柏”移向自家山田,结果枯萎而死。自金代始,此景,被称作文德林……
看罢“笔柏”的记述,我又翻开“壑砚”的解说……
在尼山书院北侧,有一条被称为“中和壑”的深沟,寓意“中庸和谐”。唐宋时期,天然生成一种不需人工打磨、不需工艺造型的尼山砚。可是,千百年来,只有正直君子才能捡拾得到。那些躲在历史暗角损人利己的小人,即便天天搜寻,也无缘得见……明万历年《兖州府志》中,叙述尼山砚的文字是:“尼山之石,而为砚。纹理精腻,亦佳品也。”清乾隆年间《曲阜县志》记述为:“尼山之石,纹理精腻,质坚色黄,求之不易。”
我走下山亭,正要直奔尼山书院时,一队旅游团由远而近。形态干练的导游,正在解说尼山砚的前世今生。我听到,近年,一位鲁砚名家在五老峰下发现新“砚源”。尼山砚,终于成为中外游人爱不释手的“曲阜三宝”之一……
我默默祈祷,但愿“笔柏”与尼山砚,能与君子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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