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位于湘东北逶迤群山间、一个名叫长寿街的古镇西南方,因环绕古镇的三条河流:大沙河、西溪河、黄金河在此相约相聚,合三归一,故而得名。
记忆里的三江口是块水清、草绿、叶茂、树壮、物丰之地。周围田沃土肥,树茶瓜果,翠绿幽香,田野地头,稻穗弯腰,油菜飘黄。
一座宽约一米、长近千米的树板桥横跨在似方似圆的开阔江口上,形如一根画挂在河面的线条,纤细清晰;岸边树木环绕,枝繁叶茂,婆娑多姿;漏斗似的江口底部一汪颜如蓝墨水的河水,由浅渐深,如镜平静;左岸边绿草菁菁,浅水盈盈,黑褐色的河卵石没有半点羞涩感地裸露着,原始中透着坦然和一丝隐隐的野性;银色的沙滩和浅棕色沙底的沙河占据江口右侧,河水沙滩,素净斯文;三条河则似拧开了闸阀的水管源源不断地从江口顶端流入,水流涓涓,欢快清澈;江口中心河水旖旎,波纹荡漾。
整个江口,绿、蓝、黑、白、棕,五色交映。桥、水、石、树、沙,五物相生。
这样的丽质天生,把个三江口妆扮成一个天造地设的“玉盘”,绿树为沿,石、水、沙、桥为“底”,风和日丽中,石、沙、桥点缀,水流影动,呈现出一副小桥流水的婉约,江南水乡的丰腴,湖泊滩涂的宽阔的如画风景。
月朗星繁的夜晚,夜色静谧,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泻照着潺潺流水,波光潋滟,沐水的河卵石,熠熠生辉,有如数不清的小镜面在微微颤动,月夜下,木桥孤影,江口星辰,河水映月,沙白如银,周围的树林,黛色朦胧,影影绰绰。
落霞时分,火红的晚霞洒在水面,映出五光十色一片,从树的缝隙间透射而出的霞光,七彩斑斓,一层金黄披上沙滩,岸上树影参差,错落有致,静卧河上的木桥,惬意清闲,归林的倦鸟掠过江口,啼声悦耳而来,鸟儿栖息的树林背后,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三江口的诗情画意,浑然天成。
相聚这里的三条河,在迈入江口时也是神态翩然,特色各表。
自东而来的大沙河水流清澈,银沙满河,河水从沙上漂过,平静匆忙,从三江囗往沙河上游眺望,水天之际,沙河恍如云端而来,轩昂气宇,尔雅脱俗,颇具那家国情怀诗人的风范,令人心境酣然,荡气回肠。
东南面的黄金河,河道与河岸,草密水深林茂,到了江囗,深色河卵石入目,河水浅浅地在卵石上和石隙间走过,水滟耀眼,哗哗的水声,韵律如一,平缓如曲,卵石遍布的河床,粗犷中扑面而来一股不羁的气息。
夹在中间的西溪河,个小体瘦,树密蔽体,河口几乎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中,像极了一个乖张畏缩的小孩,缩头缩手,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流淌。
合三为一后的河流继续着自己的川流不息,直走一段距离后,在可见一棵高大壮树的黛色幽深处微微扭了一下身躯,大树也恍似一方神灵守望在那转弯处,爬上大树回望三江口,见黄金河、西溪河如同蜿蜒向外伸出的一大一小的两棵枝桠,大沙河则如直剌天穹的树干,蔓延在外的枝桠,不管向外伸展得多长多远,在外晃荡得如何自在自由,终归脱不了对树干的牵挂,枝干相连,息息相依,默默地、义无反顾地千里回归。
对于三江口的记忆如此之深,虽有儿时在那玩乐的成份,但记忆犹新的却是与玩无关的元素。那时大约不到十岁的样子,父母在江口对岸近十里远的供销社工作,兄姐弟几个被留在古镇上的家,想念父母的我,每个星期六放学后的下午都会去父母处,去的路上要经过夹在黄金河与西溪河之间的一段几里长的弯曲乡村路,路的两边长满茂密的树木和稠密的杂木草丛,密不透风,时近晚饭时分,路静无人,树林草丛寂静得莫测高深,偶尔河风吹着树木哗啦地一声响,似有什么鬼怪妖魔在内面窜动游荡,走在这段路上,总感觉有双眼睛在里面盯着自己,跟着自己而行,心里的那种提心吊胆的要命紧张感直到现在还余味犹存。过了这段路就到了三江囗,心情也就从刚才的惊魂中稍稍缓过了点神,但一惊刚过,一险又临,面对着连接江口两岸的窄窄木板桥,人在桥上,手无所依,水冲桥身轻颤,晃晃悠悠,桥下河水匆匆,头晕目眩,这一惊一乍,刻骨铭心,那时是何种信念支撑着自己勇往直前,现时回想起来,应该是年幼儿女对父母思念的力量罢。
后来跟随
父亲工作变动离开了老家,从此三江口就在我的记忆里了。
这记忆的沉寂,一恍惚就是春秋卅。
前些日偶听友人讲起露营三江口,心中之念陡起,几欲探询,但不知为何,终未开口。
我想:也许是怕
岁月的无情沧桑了三江口的容颜,抑或是不忍心去打扰它留在记忆里的那份美好,或者什么也不是,仅仅只是想留住一份时光的
情感,记住一个生命旅程的脚印,或是由此而收获的一段生命的感悟,仅此如已。
因而三江口在我的记忆里,更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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