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事了。
一个春雨蒙蒙的早晨,姐姐领着我来到小学校门口,把我交给
班主任孙老师。这是我第一天上学。
孙老师以前是姐姐的班主任,后来姐姐和
同学们上初中了,她又改教我们刚刚上小学的低年级。孙老师个儿不高,梳着齐肩短发,头发略黄,大大的眼睛,右眼皮上有块黑痣。听姐姐说,孙老师快三十了,还没成家。
我念的是
父亲单位的子弟小学,在家属院的东边。平时我们班的语文和算术课都由孙老师教,她对我们要求很严格,没完成作业的同学放学一律不许回家,要完成作业才能离校。不过她讲起课来非常细心,我一听就懂,同学们也说孙老师的课讲得好。可是没过多久,校长说孙老师家里有事,要休息一段时间,由赵老师临时当我们班的班主任。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是我们班的图书阅读课,全班同学列队来到学校图书室,看画报或者小人书等书籍。没上学时,我就非常喜欢收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现代京剧样板戏,而且还会唱上几段,所以我在书架上选了一本小人书《智取威虎山》。我坐在小凳上慢慢翻看着,下课的时候我把小人书放回到书架上。
晚上放学回家,一家人正在吃饭,赵老师领着几个同学推开我的家门。
“宋鹏翔,你看完小人书放回书架上了吗?”赵老师问我。
“放回去啦!”我看着赵老师,又看看母亲。
母亲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图书馆少了一本小人书。”赵老师说。
母亲转过脸看着我,问道:“你说实话,那小人书你到底拿没?”
“我没拿,我放回去啦!”我说着“哇”地哭了,我感到十分的委屈。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我和同学们正在操场上玩儿,赵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我再问你一遍,那本小人书是不是你拿的?”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赵老师锋利的目光,“不是我拿的。”我胆怯地喃喃道。
赵老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回去吧!”
下午全班召开班会,赵老师坐在讲台上满嘴喷着吐沫星子。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我低着头脸红红的,好像那小人书就是我偷的一样。
那天放学,我背着书包灰溜溜地走出教室,再没有同学搭理我,他们都躲我远远的。
我推开院门,坐在院子里忙家务的母亲立马看出了我脸上的“破绽”,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有点累。”我没告诉母亲实情。吃过晚饭写完作业,我早早地就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姐姐
哥哥上学走了,母亲上班也走了,下夜班刚刚到家的父亲问我:“为什么还不去上学?”我支支吾吾的。我想逃学,我不想再看到一双双像盯着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我真的怕极了。
这时窗外下起了大雨,父亲要送我去上学,不知为什么,我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不上学了,我要转学!”我哭喊着背起书包推开屋门,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我在前边跑,父亲在后边追着,不停地喊着我。
我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泥水里,父亲跑过来拽住我的手,亲切地问道:“儿子,到底什么事啊?”
“爸爸,他们说我偷小人书。”雨水混杂着泪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淌着。
“儿子,咱没偷就不怕,转学的事回家再商量。”
这件事以后,虽然我最终没被定性为“小偷”,但我心里明白,我在同学们的眼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课间没有谁再愿意和我玩,我成了一个“孤独者”。
这天做完课间操,我正独自坐在操场的一棵大树下,好久不见的孙老师朝我走了过来。
“孙老师!”我惊喜地叫了一声迎了过去。
她来到我跟前,从裤兜里摸出两块糖塞到我手里,“老师给你带回来两块糖,装起来,回家吃吧!”我接过糖块,心里热乎乎的。
“我回来看了一下这次测试的卷纸,你的成绩下降得太快了,这怎么行?”
“孙老师,我……”我委屈的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
“关于小人书的事我听说了。”孙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调查过了,拿小人书的人不是你,是另外一个同学,我已经找他谈了。”
“孙老师,谢谢你!”我给孙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下午召开班会,孙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重申了她的结论:“那本小人书找到了,不是宋鹏翔拿的,他是个好同学,大家要和以前一样对待他……”在孙老师的带头下,全班师生鼓起掌来,从此我不再“孤独”了。
后来听同学们说,他们也都吃到了孙老师给的糖块,那是孙老师旅行结婚带回来的喜糖。
孙老师又重新当起了我们的班主任。
她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我很感激她,永远铭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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