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肆意地飘落世间,惬意地躺在村头、竹稍、灰墙上。“哧哧”的通箫膛的声音从小竹院内传来,生动了这一方天地。
爷爷今年六十五,四十年来爷爷始终如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儿靠山,气候干,竹子润,养活了一批手艺人。而爷爷是这一辈中制箫最好的,他制得箫音色清脆,动听缥缈,似远似近、澄澈空灵。他平时说话也不紧不慢、心平委婉,村人敬称他为“曲老儿”。左邻右舍有人技术不过关,喊他来指点;有人摩擦口角,喊他来化解,爷爷在村中很有些“威势”。
接连几天,爷爷早起制箫。炊烟飘飘,竹林摇摇,日光朗照,院落寂寂,只有这一角站立的我和坐着的爷爷。一阵微风袭来,扑到箫身上,打了个旋,搅动了竹沫,迷了爷爷的眼。
爷爷停下来,满意地看着自己手旁已经通过箫膛的箫,笑得皱纹仿佛在开研讨会,眼里满是阳光的热烈。“爷爷,你的箫为什么这么好啊?”爷爷看了看我,从几根已有数年之久的紫竹中抽出了厚壮的一支,选取九节,握紧劈刀,蓄积力量,刀起手落,迅速截下,切口处光滑均匀。我惊诧于爷爷的迅疾准确,恰到好处。“孩子,这手起刀落的猛劲,没蓄个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
“箫的音色好坏,通箫膛是个关键,一步都不能错,音都打那儿出呢!”只见爷爷慎重地观察半响,用手握住竹身,瞄准一个点,右手用针锥将竹子中央利落地钻出一个孔,小心翼翼地转动,匀速下按,再下按,直至打通。竹子仿佛睁开了眼,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向爷爷问好。倒掉竹屑,竹腔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风从腔内流过,发出了“呼呼”的咕噜声,像是刚会说话的孩童模糊地向外界表达,又像是久干的喉咙沙哑劈开……
我很是失望,爷爷磨了两个小时,竟是这般难听的声响。爷爷看着苦着脸我,微微一笑,“丫头,箫声好听,要经过层层打磨的啊!有人要一练辈子啊!”只见爷爷继续用砂纸在膛内慢慢转动,一个动作持续着,来来回回,匀力进出,磨掉了膛内的高低坑洼,磨出了平滑,然后勾画、取扎……爷爷擦着头上的汗说:“想做好一件事,自始至终要坚持。”
爷爷把箫放在了嘴边吹响,映着中午的阳光,吹奏出自己自创的箫膛曲。一阵悦耳的声音流出,像泉水流泻的叮咚,阳光暖照的舒爽、自然沉静的呓语……我的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