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牛爷爷门前的那棵树,因为要修路所以拔掉了。我微微有些楞忡,那树上的痕迹不知消失了没。
“大孙女儿回来了啊!”“哎!牛爷爷好。”牛爷爷是我爷爷几十年的老邻居,拐来拐去也算是我的远房亲戚。因为膝下皆是孙子,所以把我视作自己孙女,很是疼爱。我喜欢用方言喊他“牛爹爹”,有些雀跃。
“大孙女儿,来,牛爷爷看看你长没长高。”每每去牛爷爷家玩耍,一定要测一测自己的身高,见证自己的成长。我一撇腿跐溜跑到牛爷爷门前的树下,蹦跳着催促他快一点儿,牛爷爷慢慢走到树前,佝偻着他瘦弱的背拾起一小块砖片,笑眯眯地对我说:“乖乖站好啦,”他的手臂从我的面前伸向头顶,直直地分割开我的视野,牛爷爷微眯着眼睛仔细地画了画头顶的那根线,我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它是否比去年那条高不少。
一年又一年,直到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树上有了许多的条条杠杠,砖块划过的痕迹。像一根梯子从下往上渐渐绵延开去,时光冲刷的老树皮和岁月刻在牛爷爷脸上的皱纹彼此重叠。
如今略有些可惜的是直到它消失我也没搞清楚牛爷爷门前是颗什么品种的树。未见其茂盛,只见其衰老。
树上的痕迹在我初一的暑假戛然而止,一切如同正播放的电影却被关闭了声音,静寞下来,继而是马不停蹄的慌乱。
牛爷爷走了,很突然,爷爷说是突发脑溢血。前一刻还好好的吃着早饭,絮叨点家常,后一刻放下碗,起身回屋的时候就倒下了。走得突然而平静。当时我正小住在隔壁爷爷家,看着邻家大人们各自忙活起来,夹杂着吵闹哭嚎声不绝于耳。
我最后一次看见牛爷爷是在他家堂屋,牛爷爷睡在冰棺里,很安详,死亡如此接近,我却未曾恐惧,愣愣地想以后没有人再为我在门前的树上量一量身高了,没有人把零食塞满我衣服的口袋,也没有人再拖着长长的尾音喊我“大孙女儿”。
我以为我不难过的,只是有一种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空落落的。究竟丢了什么呢?
明明门前的那棵树和悄悄离去的牛爷爷都刻在了我的生命中,如水流影在,不深不浅的痕迹,却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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