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认为,梦魇只是恶梦的另一个名词,并没有太多的感触,而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天还是那片天,树还是那棵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那天的阳光却是昏黄的,就像午夜的路灯,笼罩着一团朦胧的橘黄。
在游戏厅玩了一个上午,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只好回了家。家里没人,父亲上班去了,母亲则和几个牌友在邻居家码长城。
随便吃了口剩饭,本打算等下去找朋友,可是腹中有了食,血液都涌到了胃部,大脑供血不足,不知不觉便产生了困意。
回到自己的卧室,我躺在了床上,脑袋里胡乱的想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不过并没有睡着,或者说自认为没有睡着。回想起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发高烧,但不觉得难受,眼前朦朦胧胧的,周围的物体都能看到,书桌,衣柜,包括窗外的蓝天白云,只是身体无法动弹,而这一点是后来才发现的,开始并没有察觉。
我的视线开始在房间内游走,由对面的窗户,一点点移向脚下。
我的心情始终很平静,没有任何预兆,然而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静静的坐在我的床脚。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惨白色的布衣,有着一头与布衣同色的长发,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皮肉。
她侧身坐在我的脚边,望着窗户的方向,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坐了好久。
而这个时候,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感到无比的恐惧,莫名的恐惧,每一个毛孔都在瑟瑟发抖。
这是我一生经历过最恐怖的一刻,虽然那只是一个女人,也没有值得恐怖的画面,和一惊一乍的音效,但在那种精神状态下,就是觉得恐怖。
我奋力的挣扎着,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可是身体就像冰冻了一样,别说动,就连知觉都没有。我越发觉得恐惧,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头猪,被捆得结结实实,等着挨宰。
这时,那个鬼魅一样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我。内心中最恐怖的一幕,终于还是来了,她缓缓转向了我。
她似乎很了解我的恐惧点,每一个动作,都以最强烈的视觉,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了,呐喊声卡在我的喉咙,我不想看她,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制。
终于,她的脸转了过来。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么。”那根本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团颜色,就像一张京剧花脸,然后被人抹了一把。
我想,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再称她为女人了,而是怪物。
那个怪物朝我凑了过来,一点点,一点点,沿着我的身体慢慢向上。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不能在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否则将会出大事。
怪物的脸已经移到了我的面前,大约十几厘米的位置,忽然,她抬起了一只手,朝我的脸伸了过来。
而几乎于此同时,我终于喊了出来,那是如此的酣畅淋漓。我的身体就像装了弹簧,嘣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我楞了大约十几秒,紧接着,疯了般的冲出了卧室。
那一天,我切实的体会到了冷汗的滋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绝对不是夸张的描写,背后一层冷汗,冰凉冰凉的,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并没有尿裤子。当然,即便真尿了,我也不会讲出来。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都没能睡好觉,七天没敢关灯。你别笑我胆小,我只是真的被吓坏了。
梦魇不同于做梦,真实的有些过头,虽然科学上有解释,但在我看来,还是有些牵强,没亲身感受过的人,是不会理解那有多恐怖的,绝对让你终身难忘,比蹦极什么的刺激多了。就像一台恐惧测试仪,在那一刻,将你内心最恐惧的一面,完全折射出来。
后来我听老人说,那是有妖精在作怪,比如你家附近有鸡鸭猫狗什么的,年头长了成了精,趁你睡觉的时候来捉弄你。等你醒来后,身上某个部位会出现一个鼓包,用针扎住,然后去外面找,就能在附近找到一个与你梦中怪物同样颜色的动物,呆在那一动不动,那个就是成了精的。千万不要伤害它,冲它念叨几句,比如:我胆小,下次别来了什么的,然后拔了针,它就会自己跑掉。
对于这种说法,我没有验证过。不过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家仙。不是唐宋八大家,而是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仙,这个小说里都有,也就不多说了。
据说农村里每家都有家仙,而我家的则是狐仙。这个事情说来也很有意思,我家在农村,是个大村,村里有几千口人。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几乎每个村都有顶仙儿的,我们村也不例外,有那么几位,有男有女,帮人看个虚病什么的。据说顶仙儿的人首先必须是仙体,而具体什么是仙体,我现在也不知道。而我奶奶就是一个有仙体的人,不过并不从事顶仙儿这个行业,虽然她也烧香拜神,但却从来不给人看虚病,只是偶尔帮邻居出个偏方什么的。而我奶奶顶的仙,据说就是一只白狐狸。
小时候,奶奶经常给我和哥哥讲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而且讲的十分生动,有鼻子有眼的,还都是附近的事。比如谁家打死条蛇,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或者谁家走夜路,遇到了鬼打墙,要么就是半截缸,歪脖子树,死人诈尸,鬼聊天什么的。回想起来,有一个故事可能透露了奶奶供养狐仙的原因。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估计奶奶也不避讳。她讲,在她小时候,有一次去野地里玩,忽然看到,在那半人高的草丛里,冒出一个火球,拳头大小,一上一下的。奶奶觉得好奇,就悄悄的走了过去,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大白狐狸,正蹲在地上,仰着脑袋炼丹呢。再后来,奶奶就没有讲,至于那只白狐狸去了哪,也是没有说。
说来我家还真是跟狐狸有缘。除四害那年,我老爹跟村里的人打黄鼬,也就是黄鼠狼。说是打黄鼬,其实什么都打,野兔子野鸭子,看到了就不会放过。那天老爹正和几个人追一只黄鼬,追着追着就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土坯房。我老爹跑的快,率先冲进了一间房,可是黄鼬没找到,却看见了一只狐狸,而且也是一只白狐狸。它躲在一块门板下面,蜷缩着身子,吓的瑟瑟发抖,眼巴巴的看着老爹,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别提多可怜了。老爹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趁着其他人还没来,赶忙离开了那间房,随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引领着人们去了别的地方,算是救了白狐狸一命。
对于两个故事的真假,我无从判断,也不知道梦魇里的女人,是否与那两只白狐有关,不过我始终坚信,任何动物都有它灵性,只是我们不了解它们而已。
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怪梦,直到有一天,我结婚了。
那同样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新婚刚一个月的我,正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忽然,我听到一声惊呼,那是我老婆的声音,是从卧室里发出了。
我猛的站了起来,只见她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连鞋子都没有穿,一头便扑进我的怀里。
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怯生生的对我说:她做了一个恶梦,梦到有个女人坐在她的床头,非常的可怕。
我反问她:那个女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衣,留着一头白发,裹得很严实,身材纤细,大概一米六左右,侧身坐着,看不到脸,一动不动的,静静的看着窗外。
她更加惊慌了,赶忙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故作正经的对她说:别害怕,那是咱们家的家仙,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她只是过来看看你的。
别说,我老婆还真的信了。好端端的一个大学生,就这样被我忽悠成了一个封建迷信,我也真是罪有应得。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只是有些事太过巧合。两个不同的人,却在同一个地方,梦到了相同的画面,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以上就是我的梦魇,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而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和关联,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