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细柳飘丝,没有晓风残月,没有红杏深花,没有菖蒲浅芽。只有那青山黛绿;只有那碧水幽蓝,只有那清香淡雅的栀子花,及那默默守望的人儿…
—题记
栀子花香从谷壑里飘了出来,炽烈的阳光穿过树叶,撒在地上,变成了斑驳细碎的了。偶尔几声犬吠传来,给整个小山村又增添了一份僻静。
4岁前的时光,我是在这个小山村里度过的,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只留下我和满头白发的姥爷一起生活。那时的生活是快乐的,没有任何烦恼,就像山谷里的布谷鸟一样欢快、活泼。姥爷不爱说话,是个沉闷的人,有烦心事的时候总是缩在角落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我总嫌他无聊,没事的时候便不和他亲近,而他呢,也不生气,用粗糙的有厚厚茧子的手摸摸我的头“嘿嘿”地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片用水泡好的的栀子花花瓣,放进我嘴里。淡淡的甜味在我整个口腔里弥漫,我总是很享受地咂咂嘴,蹭到他怀里,像小猫一样眯起眼睛慢慢享用那淡淡的专属的甜味。
我的性格很内向,在外人面前,跟姥爷没什么两样。我是早产儿,身体很是虚弱。因此比同龄人矮了许多。二狗子哥是村里最大的,也是生的最强壮的男孩儿。他经常带头欺负我,我管他们叫“欺负小组”,每次我总是被没用的气哭,可又不想让姥爷担心,就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和往常一样,陪着姥爷抽抽烟、打打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躲在被子里狠狠的哭,第二天肿着个红眼睛面对姥爷时,只能说是蚊子往眼睛里钻,揉的。姥爷爷不怀疑,像个小孩子似的乖巧的点点头,给我做早饭去了。望着他蹒跚的背影,我摒弃了那种想到他怀里哭诉一番的想法,抬起头来,把眼泪憋回眼眶,跑向厨房,和姥爷一起忙活……
那件事还是被姥爷发现了……那是一个忙碌的下午,只剩我们这些小孩子在树荫底下用树枝挑逗蚂蚁,空气中参杂着一丝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二狗子哥找其了他们“嘲笑小组”的成员缓缓向我靠近,我打了个寒战,向后靠去。我的背后是一口井,坚硬的井背让我无处可逃。他们围在了我身边,开口大骂起来“豆芽菜,豆芽菜,傻兮兮的豆芽菜……”嘲弄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紧紧咬着唇,盯着沾有泥渣的小脚,屈辱的泪水掉了下来,打湿了我的手臂和那双沾有姥爷手上栀子花香味的草鞋。当我以为辱骂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句饱含愤怒和疼惜的大吼从我身后传来“奶奶的,那哪些死犊子撒野!”我转过身,正看见了怒气冲冲,肩膀上还担着水桶的姥爷,他丢下水桶担子,抓住刚刚欺负我的人就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姥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手青筋暴起,像极了一只炸毛的老母鸡,拍打着翅膀,不断尖啸着。我怔住了,越哭越大声,扑到姥爷怀里,闻着我专属的栀子花的香味,忘记了刚刚的一切,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醒来时,看见的是姥爷佝偻的背,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抽烟,吐出来的烟雾一圈圈的飞向屋顶,缓缓消失。他见我醒来,什么都没说,慢慢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烟灰,丢下了只剩一小节的卷烟,用烂了几个洞的靴子对准地上的烟,使劲的碾着……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我耳旁“以后去哪俺跟着你……”直到现在我还忘不了他眼圈上的一抹潮红。
然而,时间太瘦,指缝太宽。回家那天下着雨,我刚满4岁……我在家里满心喜悦的等着姥爷买生日蛋糕回来。他很早就出门给我买蛋糕了,我仿佛看到了我和姥爷一起吹蜡烛时幸福的笑……可是,噩耗传来,姥爷在买蛋糕回来的路上,走得太急,被出租车撞到了,已经走了……
坐在火车上,看窗外的秋雨摇曳,像牛毛,繁密得让人心烦;像花针,刺痛我那颗小小的心;像细丝,串联了两个受伤的人……
青山一如既往的黛绿,碧水一如既往的幽蓝,心,却一反既往的苍白!物是人非,曲终人散。从北国吹来的雪掩住了流沙,匿藏了过往。待繁华落尽,盛世纷繁,终不过一场栀子花落,人挥泪……
栀子花落的瞬间,泪也落了,浸润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姥爷,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