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越长大,年味越淡。
说起来也是,过年早已不似从前,没有了烟花爆竹的轰鸣,没有了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没有红艳艳的崭新的衣裳,更没有朝花夕拾里长妈妈那些年味儿十足的古怪规矩……甚至于春晚也早已流于形式,且骂声指责声一片。
继而就会怀念起从前的年。
彼时的年味必然是从小年夜就开始浓起来了,奶奶和外婆会将面粉兑了水,放在搪瓷盆里和,和成一种圆润饱满的形状,再搓成一粒粒团圆—像即将破土发芽的幸福的细小种子。团圆是要和酒酿一起烧了汤喝的。酒酿是各处都能买到的,但总差了些味道,所以年年喝的都是爷爷自己酿的,藏在深棕色的坛子里,为了方便吃,总是盛出一小瓶放在腐乳罐子里,至于腐乳牌子,大抵是三和四美的——已有些儿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最爱干的事就是偷偷摸摸溜到储藏室里抱着坛子喝酒酿,餮足的像偷吃了鱼的猫。
至于大年夜,必是一家人围坐了吃年夜饭。说到这一大家子,好好算算也有十八人,每年的年夜饭都是餐桌摆一桌,客厅还要再摆一桌。人多了的好处无非是热闹,嘻嘻哈哈的孩子,举杯共饮的大人,还有一脸幸福的望着我们的老人--有一棵名为幸福的树在抽枝。
吃完饭放烟花是必不可少的,躲在玻璃门后面看那五颜六色的线条构成绚烂的花火,看弟弟点火时胆小的模样,过年的氛围忽然就浓的仿佛要溢出来了。晚上必是不甘愿呆在自己的小床上的,死皮赖脸也要蹭到爸妈床上去,缩在被窝里看春晚,彼时还有大兵赵本山,董卿也还是一头长发,一家人即使是上下眼皮打架也要撑到主持人拜过年再睡,就好像守夜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
时间随着流水起伏着远去,彼时幼小的孩子早就长大,许许多多的事也随着时光一点点斑驳变迁。看着手机上人人都在抱怨过年的无聊,我把目光投向右手边的餐桌,忽然就笑了。谁说的过年无聊呢?明明当年的人都还在,你看啊,奶奶又要忍不住唱歌了吧,唱什么呢,定是敖包相会—年年的保留曲目;你看啊,爷爷拿着松香在干嘛呢,这显然是要拉二胡了;你看啊,爸爸正拉着外公不让他再喝酒,外婆却拿着老白酒乐呵呵的往男人们的碗里倒……还有啊 还有,还有那棵名为幸福树——它已经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那是幸福的结晶呵。
该在的人都在,该幸福的人都幸福着,这就是最幸福的中国年。
我拿起装饮料的杯子往饭桌走去敬酒,一家人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年味儿忽然变得很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