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雨有些过于缠绵,把大家的心都泡出了苔藓。
夏末的高温戛然止步,一阵秋风便将它扫地出门,酷暑招架不住,急匆匆地偃旗息鼓,显得狼狈不堪。人们欢喜地迎接了秋雨,拥抱了清爽。
如蚕咀嚼桑叶的声响四处扩散着,这是一段极其美妙的歌声。街上的花伞开始飘逸,五颜六色的让人惬意。也有人不慌不忙地走在街上,在细雨中缓缓踱步,即便有人招呼避雨,也是微微一笑,好像在刻意享受这曼妙的时刻。
不过,这一次雨并没有歇脚,却选择了常驻。它不甘心扮演一个配角,使出个三五招后即刻隐退。 秋天,本来就是它的天下,这么大的舞台使它颇有兴趣,它固执地要进行一场属于个人专场的演唱会,对跑龙套坚决说不。至于秋高气爽,至于蓝天白云,哪儿凉快那块呆着去。
老天默认了它的蛮横,它便信马由缰。
梧桐夜半起琵琶,愁雨八月浇桂花。刚刚写下这句抱怨,秋雨便以倾斜的姿势敲打着窗户的玻璃,表示它的嗔怒。我无奈地放下键盘和鼠标,推开被击打铮铮作响的窗扇,与它款款地握个手,任凭它抚摸我的脸庞,顺腮而下。一股凉意绷紧了我的褶皱,我甩甩头,踮起脚尖支起身体,将目光跳跃到到楼下梧桐树尖翻滚的半褐色叶子上,又纵越于远处雾茫茫的草丛中。
听了一段雨水的吟唱,突然想起亳清河的桥,不知道借着这场雨桥下的水势增大几许。于是回身拿了一顶草帽,出门按在头上,悠悠走向不远的亳清河边。
大约久旱的缘故,水势并不浩大,听不到铿锵有力的冲刷声。倒是桥的两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或撑着不同颜色的伞,或穿着透明的雨衣神色肃穆的站立着。不过,也有异常,就势偎依栏杆的显然是一对情侣,时而指指点点,时而窃窃私语,偶尔还侧头索吻,大约是在这个难得的氛围里乘兴添加了荷尔蒙的佐料吧。
我无意耳听人家的悄悄话,顺着河道朝上游信步走去。此时的雨滴已经细若牛毛,雨声也由沙沙换做蚊子般的细鸣,阴霾的天空变得青白,感觉亮堂了许多。间或听到较大的一滴雨水从高高的树尖叶子上砸落,啪的一声摔散在脚边。
余光捕捉到滨河公园的墨绿色,略作迟疑便将身子融入进去。连绵的雨水将脚下的泥土泡得松软,鞋子不经意间就会深陷下去。高大的油松此时显得极为挺拔,雨滴已经塞满了毛茸茸的松针里,化作一捧白亮的珍珠。本来已经衰败的月季此时被雨水冲洗的七零八落,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让人顿时心生爱怜。院内的灌木丛临秋结了诸多果实,旦经雨水,格外清亮。倒是有几丛不知名的植物,凭借秋雨长得愈发茂盛,一片鹅黄。
正在拈花惹草之间,黑云如帐幔卷来,刹那间,雨滴已如密箭自空而下,噼噼啪啪抖落着。我感到雨来得有些突兀,连忙将身子抽回,整一整衣袖回走。
跑到桥段回望,四周景色已是朦朦无法辨别,桥上先前的人影倏然不见,那偎依栏杆的情侣想必也顾不得欣赏雨景,急急另觅他处了。
惆怅之间,忽感觉一人缓缓走近,精瘦的身子、黑灰的草帽、青绿的雨衣、长筒的矿工胶鞋、装有半筐绿色的挑子,模样逐渐清晰之后辨认出是一菜农,未等问候便听见他的吆喝声——农家自产、绿色无害、雨天不贵、不买后悔!买菜了!
他经过我的身边,然后又旁若无人地走远,听得出他的声音略有嘶哑,但是用足了丹田之气。
人影依稀模糊了,那菜农的叫喊声依然传入我的耳朵,穿透重雨,刺破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