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农村过去的风俗里,男人娶媳妇,把女方迎到自家大门口,噼里啪啦放两挂鞭炮,然后开席吃饭。大家举着大饭碗喝上几两白酒,热热闹闹地劝酒猜拳叫喊上半天,也就完事了。
但是到了花姑娘结婚时,她却说啥不干!
自古红颜多薄命,花姑娘的命好象更是让人怜惜。
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长得真是面似桃花,身如摆柳。那张脸活脱脱像是从从电视播放的舞蹈节目里那些梳着发髻,舞蹈出无限神韵的女子头上扒下来的,很是具有灵气洋溢的感觉。大眼睛在桃花面上忽闪忽闪地,真的是农村这片土壤里少见的美人儿。
可惜她是个残废!
刚落生,她爹听到是个丫头,脸上就沉了一下。后来又想,也中啊,姑娘大了,也是一笔买卖啊!待到媳妇在屋里号啕大哭了起来,他才感觉到这个孩子可能不太吉利。
这个丫头玉雪可爱,没有一般孩子出生时的浑身污秽。但是,她的右脚脚后跟却长在了前面!老爹坐地狠狠地瞪了瞪媳妇,出去一个人闷闷地抽烟去了。
从此,不被老爹待见的小生命就一天天长大了。
做妈心里总是对不起孩子似的,对她疼得多一些。健康的孩子她不多操什么心,每天闲暇后,就抱着她“花儿花儿”地叫着疼着,疼爱出女孩的幸福童年。
花姑娘就在老爹的冷漠和老妈的娇宠中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因为腿脚不方便,花姑娘没念过几年书。每天就是脚步蹒跚地跟在
妈妈身后,一边打着下手,一般享受着声声直透心扉的疼爱。幸福在少女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缺憾,就像蓝莹莹的天空一样静静地挂在她的世界里。虽不跳跃,但也静止成一束挺耐人看的花朵。
转眼到了17岁,出落得花容月貌的花儿比别的姑娘更像一朵花了。经常有老辈人叹息,这个世界真是不好弄,这么美的姑娘家偏偏腿脚不好,以后会是什么命啊!
农村很穷,家境不好的人家存不住大姑娘的。一般姑娘长到十八九岁,就有媒人上门了,踅摸个差不多的人家,要上一笔重重的财礼就把她嫁了出去,很是解决经济问题。一般家里有四五个长大成人的闺女,这个家庭就不需要再种什么地了,光凭财礼和以后逢年过节的孝敬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生。
花姑娘的老爹却没有这么幸运。谁家娶媳妇不想找个身体好好的,在地里能顶一把劳力,就是生孩子也叫人放心啊。花姑娘虽然长得招人稀罕,村子里的小伙子们也围前围后的,说一些甜言蜜语。但是动手动脚遭到拒绝时,就会立马换上一副嘴脸,冷冰冰地叫人畏惧。一个瘸子,我跟你玩玩,就很看得起你了,还装什么装?的瑟!这些话就差说出口了!每当这时,花姑娘的眼泪就可怜巴巴地往下淌,好看得让恼羞成怒的男人讪讪地走开了。
托人弄洽的,相看了很多对象。大家都中意花姑娘的这张脸,却都拒绝这条脚后跟冲前的右腿迈进自己的家门。
屡屡心痛的花姑娘开始反对相看对象了。也不和爹妈说什么理由,只是把自己美丽的面孔哭成一朵带雨的梨花。
十八岁,花姑娘快结婚了!
男人是十八里外山里的人家。家里穷得像一件打击乐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丁丁当当的响声。30上下的老大对花姑娘很满意。这个姑娘嫩啊、漂亮啊!能不能干活有什么关系?晚上搂在被窝里,这才是最滋润的。
老爹看到买主上门,当然喜上眉梢,又摆出第一次接见男方尚未受挫时的庄严来,矜持地招待媒人和准姑爷子,很有那么种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作派。待到男人直接说出对货色很满意后,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深沉起来!
“那个,俺家姑娘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从小没受过屈的!多少要给些财礼的!大侄子,你说呢?”
准姑爷子诧异地从花姑娘的脸上把目光投向媒人,在媒人探询的目光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说老李啊,你家孩子的毛病大家都知道。我本来不想担这码子事的。但左邻右舍住着,能看你笑话吗?我跟大柱子说了不少好话,人家才肯上门的。你还要财礼,这不是打老姐姐的脸吗?”
老爹慌了,可怜巴巴地上前给媒人点烟,又讨好似的给准姑爷敬上一根。突然感觉不太对头,就慌乱地回身坐到炕沿上,把叼着烟等着他点上的准姑爷子晾在了一边。
双方在结成婚姻这个大方向上没有太大的分歧,但在电视、冰箱、衣服家具这些细节上却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价格表在市场经济的波涛澎湃中,动荡不安地左右晃荡……
一直低着头不言语的花姑娘突然说话了。
“俺啥也不要!只要赶紧把我娶进门!以后好好对待我就行了!”
老爹立刻僵住了,狠狠的眼睛里马上要喷出火来。他看了看花姑娘,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在媒人和准姑爷子灿烂的笑容里,花姑娘的脸上有一分凄惨,却又偏偏凄惨得精致。
以后的日子里,跟平常一个样子,在老爹的愤恨下,妈妈不敢像别的当妈的一样,给女儿缝几床喜被。只是更长时间地搂住花姑娘舍不得放手,把十八岁的大姑娘拂弄得像一个小丫头。
可是,临近结婚,事情又出了差头。
媒人上门了,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准姑爷子的疑问。
谁家姑娘结婚不要上点东西?怎么花姑娘一分不要?莫不是不太地道?
话说得很隐讳,但大家都是过来人,哪个听不明白?老爹蹦起来了,舞马长枪地大声咒骂亲家的祖宗八代。骂完后砸过去一句话:黄了!我还不把闺女给你们那个破家了呢?
男方不着急,托人在村子里打听明白了花姑娘的确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女后,才拎上两瓶10元钱的酒,破书包里包上几斤猪头肉上门请罪了。
几杯酒下肚,老丈人的脸色变得和蔼慈祥了。两个人“爸啊孩子啊”一顿推杯换盏,当真是亲如一家。
一脸清白的花姑娘静静地坐在窗子边,摆弄着衣服下摆,既不看她爹,也不看他的男人!出神地想着什么!
男人疼媳妇阿!张张罗罗地把个新房布置得像模像样。办事前又特意赶过来,给花姑娘捎来一身红衣服。
花姑娘叫男人背过身去,就在自己的小屋里换了衣服。她脱得很快,穿得很慢,慢得男人急心急肺地激动。终于,花姑娘的声音传过来:
“柱子,你转过身来吧!”
男人刚转过身,一道鲜艳的红便扑进怀中。花姑娘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凄凄惨惨的暮风在窗外哽哽咽咽,男人心疼地抚摸着女人的秀发,心里却感觉不过半分忧伤。只是很柔软地被女人的身体陶醉了,渐渐激动起来。
花姑娘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来:
“柱子,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花儿?”
“我要你吹着喇叭迎我进门!我心里难受啊!这一辈子,你就让我显摆一回吧!”
……
晚春季节的一个清晨,从山里出来二十几个人。他们驾着马车来到花姑娘的家门口,还没等娘家人迎出来,一曲清脆悠扬的“百鸟朝凤”就响了起来。
在村子人的注目中,花姑娘一身红装被两个女孩扶了出来来,按照规矩对着家门干哭了两声后走到新郎官的面前。
“花儿,我接你回家来了!以后谁都不会欺负你了!”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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