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之十
文/张一


父亲和房子

这是第十篇关于老家的文字了，从第一篇开始，我就试图绕开“父亲”这个词，但是好几篇文章里都有他的影子。父亲真的不年轻了，但我又害怕在我的笔下父亲老的更快。所以……终究还是绕不过的。无论我回不回，他都在那里；无论我想不想，他都在牵挂！

父亲最近总爱打电话，有时候我没有接到他就挂断了。我猜不出那头的欲言又止是不是还有其它的意思，但我分明的意识到，父亲是想让我回家呢！

自从老城搬到新城，父亲还没有正式的来过一次，只是那次置买家具的时候上了楼。当父亲看完三个房间之后，就安静地坐在客厅角落的凳子上，再也没有来回走动。因为沙发还没有拆封，父亲就坐在矮凳上，但我感觉那天父亲的背特别挺拔，脸上也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不停的说：“好，好，好”，还说：“庄稼人家出身，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不错了。”又说：“这地板颜色太亮了，干净的都不敢走路了。”……是啊，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儿子的每一点变化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

二零零四年我第一次跻身县城，在老城区的城中村买了一套小产权房。那天晚上，春风还不是很暖，我和父亲商量房款的事儿，他不停的吸烟，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戒烟好几年了。

一周后，我正在教室给学生上课，一个老师找我说父亲在门卫室等我。下课后见到父亲，他扭捏不安的说：“就这么多了，等到秋后卖了庄稼再给你们凑点。”我打开那个布袋子，七千块钱抻的平平展展，看样子该是数过了好多次。对于一套房子，可能这钱真不算多；但对于一个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我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弄到的。

房子开始装修了，父亲跑前跑后的忙活。那天周末，父亲把三个叔叔和姑父都请来，整整一个上午，60×60的地板砖被他们一趟一趟的背上五楼。我背了一趟，歇了三层，实在是太沉了。第二天搬运大沙的时候，我给父亲说想找个工人，他一下子就急眼了。“我们就是掏力人，出门还给别人干这活呢，自家的咋就不能背了。”看着父亲他们坚决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再吱声。那天中午，我给他们多买了些酒菜，父亲还暗地里数落我了好几回。“都是自家人，费那钱干啥，吃饱就行了。”

干活的间隙和小叔聊天，无意间聊到那七千块钱的事，小叔一下子沉默了。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才得知，父亲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两头耕牛，这对于种田人来说真是剜了心头肉啊。小叔还告诉我说父亲在我买房子这件事上感觉没有帮上钱的忙，所以就特别卖力的想多做些其它的事情，算是一种弥补吧。

至于后来小叔再说些什么，我已无心再听了。看着房间里忙碌的父亲、叔叔和姑父，我悄悄的躲到卫生间，擦去忍了许久的眼泪。我知道，在父亲面前我是不能哭的，就像父亲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哭过一样。父亲一直是我的山，现在我长大了，也要活成父亲的山！

平时在学校住，房子装修好了就搬到县城住。回家的次数少了，父亲的叮嘱也就少了。起初还感觉终于有了自由，后来却慢慢的又想了。

如今，每天依然起早贪黑地奔忙于新家和单位之间，老家却被丢在了梦里。有时竟不敢给父母打电话，甚至怕接电话。我怕电话里的承诺不能兑现，再一次让父母失望。因为每一次我说回家的时候，父母都会特意给自己放一天假等在家里陪我。

而我呢？是该让他们好好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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