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院子上面崖边的一排迎春花开出了淡黄色花儿的时候,奶奶就会慈祥地说:“打春了。”我童年的春天就在奶奶这一“打春了”的声音中开始。
没过多久,院子中间那棵由曾祖父栽的至今已经占满了大半个院子的苹果树就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花了,围在院子周围由父亲和叔叔栽的几棵高高大大的洋槐树也开出了成串成串白色的洋槐花。此外,梨花、桃花、杏花朵朵盛开,院子里成了花的世界。
走出院子往右,院子的下面是叔叔为大哥结婚修的还没有完工的院子,新院子的外面是两棵很高很高的梧桐树,上面开满了一串串的像小喇叭一样紫色的桐花。桐花、洋槐花都有一种清新的甜甜的香味,此时无论站在哪里都会被浓浓的花香所环抱。
村子外面的地里,叔叔家的那一块儿油菜花开了,金黄金黄的一大片十分漂亮。站在那金黄的油菜花中间,那时小小的自己好像变成了油菜仙子一样,十分神气,看着满目金黄色的花儿,闻着那花香,好像看到了那一朵朵的花儿变成了一个个尖尖的油菜籽儿,变成了褐黄色的明亮的菜籽油,好像看到了婶婶炸出的金黄金黄香气扑鼻的大油饼。那时,姐姐会把油菜苗的顶部拤下来一点儿,用油炒一下,吃起来十分清香,那是我童年里最难忘的美味。
村子对面的山坡上是苹果园,听父亲讲,那些果树是曾祖父从很远的地方引进的。那时候交通不便,没有宽阔的大路,更没有平整的水泥路,有的只是一条几十里长绕山的羊肠小道,出来进去全靠一双脚,也没用先进的运输工具,所以引进树苗全靠曾祖父用肩扛着在凹凸不平的羊肠小道上跋涉。现在,那面坡从上到下全是苹果树,花开时节,已经成了方圆几十里一道奇异的风景。
春天,整个村子都被白白的苹果花、梨花、杏花、洋槐花,粉红的桃花,金黄色的油菜花,紫色的桐花包围着,在村子里的角角落落,还有一些蒲公英、车前草的花儿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儿点缀着装扮着,孩子们在这鲜花的世界里尽情地玩耍。
村子下面的沟里有很多柳树,柳枝变青后,我们就去沟里折柳枝,用小刀在上面环剥间隔三厘米多的两圈然后一拧,那柳枝的皮就从脱成了一个空心的小圆柱筒,再用手掐去一端外面的皮,一个柳哨就做成了。我们拿着柳哨“唧……唧……”地吹着,那声音在沟里此起彼伏,婉如春天的伴奏,碰到悬崖返回后,会产生回声,让我们那无忧的童心更加欢乐无比。
村子的左边有一个废弃的牛圈,二伯就在那里整出了一个长方形的一米多高有两张床那么大的育苗池,育苗池极其厚软肥沃,每年大约是过了年吧,二伯就在里面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摆上红薯,再盖上厚厚一层肥,并用带刺的荆条在池子周围密密实实围上一圈。待池里长出水灵灵肥嘟嘟壮呼呼的红薯苗,二伯就会小心地把荆条取走,慈祥地看着那些小苗苗,拿着铲子轻轻地铲着,生怕重一点儿就会碰痛那嫩嫩的小苗,铲下后轻轻地放在旁边。当大家来取时,他像捧着宝贝一样把它们交给村里人。而今,它们都成了温暖的记忆。
村子右边地里是绿油油的麦田,大人们在那里锄草施肥,有时我们会跟在大人的后面把除掉的野菜捡拾起来给家里的猪吃,有时会帮助大人把施在地里的肥用土盖住,初次体验了耕作的辛苦,在小小的心里明白了粒粒皆辛苦。
和我们一起在春天里的还有飞回来的小燕子。它们在屋檐下筑巢,奶奶住的那孔窑洞屋檐很长,屋檐下有两个长长的钉子,钉子上面用布条缠着,为燕子筑巢打下了基础。因此,小燕子年年都会到我们家筑巢。最初,燕子每天不停地衔着细细的小棍子还有泥巴筑巢,没过多久巢就筑好了。突然有一天,那小小的窝边就伸出了几个小脑袋,嘴巴张得大大的,叽叽叽叽地叫着。这时,就会看到大燕子飞来,把嘴里的小虫子喂到小燕子嘴里,然后飞走,不一会儿又飞回来喂小燕子,反反复复。看着大燕子不辞辛苦飞来飞去找来食物一口一口喂小燕子,小小的自己曾被它们深深地感动。
后来,离开小山村,再也没在小山村度过春天了。但小山村之春是童年对春天的全部记忆,已在我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